一番话两处折转,竟自令谢珩随之起落。
他笑容微僵,颇觉意外,觑向伽罗,想知道她是不是故意。
伽罗却已低头藏起笑意,只将葫芦里的药汁取过来,倒入碗中。
怕谢珩反悔阻止她加药材,往他手臂抹药汁的间隙里,又将话题引往别处,“殿下上了小相岭,想必是等宋都督带兵来攻,再将他击破。宋都督他……会来吗?”
“为何这样问?”谢珩岿然不动,眉目微挑。
“我虽不懂行军作战的事,但小相岭占据地势之利,宋都督必定看得出来。”伽罗微微皱眉,“他会不会不进殿下设下的埋伏?”
谢珩倒是笃定,“他肯定会来。否则时日稍长,我手捏徐昂,他的心腹将领会慢慢瓦解甚至叛变,更难有反抗之力。比起我,他更拖不起。”
“既然如此,他会不会集结许多兵力?”伽罗这两天虽暗恨谢珩的欺瞒,却也没少琢磨这件事,固然知道自己无法相助,却颇担心。她停下手里动作,对上谢珩的目光,美目中全然担忧,“殿下手中只有柘林的兵力,即便黄将军可能带兵来援,比起宋都督,仍旧人数不够——那位可握着三州兵权呢。”
纤秀的手指还在臂间停留,谢珩忽然一笑,“担心我?”
伽罗故意避而不应,“我和外祖母、岚姑的性命都在这小相岭上,难道不该担心?”
“是该担心。”谢珩喟叹,又道:“不过宋敬玄那边,人多未必有利。”
伽罗微愕,“这是为何?”
“此站不同于抵御外寇侵袭。宋敬玄威逼利诱之下,令许多都尉跟随他起兵攻来,但那些都尉有几分坚定,谁都难料。人数俞多,人心愈杂,各自揣测、互相琢磨,一旦他强攻不下,后军生乱,可不攻自破。所以这一战,不是看谁握着军权,而是看谁能夺得人心。”
“那么——”伽罗笑意盈盈,“殿下必定能得人心!”
“哦?”
“殿下是东宫太子,才能卓然,已令许多朝臣心服口服。且胸怀宽广,识人善任,在云中城的时候便给了逃兵将功赎罪的机会,起用蒙大将军,令鹰佐难顾,节节后退。纵然有都尉迫于情势跟着宋都督过来,必定也会弃暗投明。”
谢珩听着,只是一笑。
——那些不听朝廷调令、指望首鼠两端的都尉们,应当也是这样想的,怀抱侥幸,盼着他宽大为怀。但只有谢珩知道,他的宽宏胸怀,只为无辜的士兵,而非那些已有异心的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