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唤他,一如当年那般,“和尚。”
他不理她,口中念道着佛法,高高举起了法杖就准备向她敲来。
她却还是笑,笑的花枝摇曳群花黯然,那波光熠熠的笑容开在他眼中,仿若这天地间最后的一株血色鸢尾。
瞬间,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异色,遂他紧紧的闭上双目,缓缓放下了手,覆尔又睁开眼,那正气凌凌的双眸看着她,“妖孽,我且再放你一次,希望你改过自新,兴许千年后能修炼成仙。”
成仙?漫漫仙途,倘若没有你和尚,她也不稀罕。
她笑得璨若桃花,“和尚,你已经对我动心了。”
她笑得如此笃定,如此的妖孽。
他立刻又提起了手中的法杖,狠狠的敲在地上,他怒视着她,“妖孽,我念你初次犯错,你却如此肆意妄为。”
妖孽,他总是叫她妖孽,可是这妖孽却是他一手促成的。
她娇娇吟吟的笑着,那摇曳的腰肢仿佛融入了这秦淮的柳风中,她无谓的看着他,那双眼有着各种情感,独独没有恐惧。
他将金钵反手一翻便想朝她罩去,那一道金光闪过,将她全部拢了进去,她却依旧在笑,似乎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
和尚,你为何要自欺欺人。
那一道金光闪过,最终蔓延开来,又回到了原来最初那蔚蓝的苍穹。
她依旧好好的站着,丝毫不损。
他闭目沉默,一言不发。
耳边一直是她的笑声,萦绕在而,缠绵,缠绵。
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放过了她。
他覆尔睁开双目,低低的提起了声音,“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望你好自为之,千年后能看到你得道成仙。”
她冷笑,千年后,这世上早没了你和尚,你这是骗三岁小儿么?
他转身便走,方知那一张妖孽万分的脸庞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这一生一世都挥之不去了。
是孽,是孽!
这一段孽缘,何时才是个终结。
她是撷日月交辉的那盏烛,是照亮人间沉浮的那千斛明珠。
她是灭顶之灾。
是他的,灭顶之灾。
她在他身后,垂着泪,却死死咬住双唇不肯吐出一句话。她倾尽所有,却终究换不回他的一句话。
她是妖孽,而他身后,是那万丈无边的佛海。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他自知心中对佛祖有愧,他自知自己动了情。他向佛祖请辞,从今往后坐于这大雄宝殿之中,清心寡欲,只求佛达。
一晃,又是近百年。
她在秦淮河边走走停停,而他则坐于大雄宝殿中念念叨叨。
终于,他要圆寂了。
她只身闯入那巍峨的金銮宝殿,一路飞身而过,一跃便上了那最高处。
百年过去了,他早已苍老,而她依旧灼灼年华。
她看着他龟裂的皮肤,干涸的双唇,但是却依旧纹丝不动的坐姿。
他似乎已经圆寂,已经化作了那阴府的一抹魂。
她轻轻的扶上他干燥的纹路,一寸寸的,寸寸入骨。
下面的火苗“唰”的一下窜了上来,就要烧了,烧尽这一切,这一世繁华,这一世孽缘。
她依旧是娇娇的笑,笑的那万丈山峦都为之动容,这一世追逐,她漠视神鬼,欺骗三界,只为了他,她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和尚,我们生不能同眠死同穴。”
他毫无反应,他似乎早已圆寂,一切的一切,只是她一人在自演自导。
她依偎在他身边,看着那下方的火苗一截截的高窜,很快就将他们全部给吞噬了进去。
周围一片火光,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清了。
她只听得身边他的声音响起,“妖孽,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茫然回过身去,却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她闭上双目,银铃般的笑声,“这辈子,你害惨了我,下辈子,我一定要你早早的入我魔障,追我三生三世,恋我恋的发狂,才不枉我这一世的苦苦痴恋。”
火光中,她看不见,和尚的眼角,又是一滴泪的滑落,一如当年那滴让她化了人形的泪一般。
她这一世追逐,最终能换来他的一滴泪,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熊熊大火,冲天的火光,最后一切化为虚无,只剩下那被风扬起的灰烬,缠缠绵绵,到了时间的尽头,永生永世的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