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对外面发生什么一无所知。上个月城北的远房亲戚才看她才知道,世道早就变了。城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活不下去了。她将信将疑的,因为郑柘从这些,只是不再买药了,每日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后来她强忍着痛走去灶房,打开小瓮,麦粉早就吃尽了。难怪眼见着他日渐清瘦,难怪她日日还能吃到东西。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他们还是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夫妻,这些年他照顾自己够久了,她也不是没良心。虽然还有很多不舍,但她下定了决心。
见她不再挣扎了,郑柘将她放开,再次端起碗,喂她疙瘩汤。喂一勺,她也张嘴喝一勺,努力咽下去。继续喂,她继续吃。
郑柘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还能吃就证明她缓过不定就过去了。
碗底还剩了一些,杨荷摇摇头,实在吃不下。郑柘遂端着碗起身往外走,一口将碗底的残汤喝光。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我出去上工了,晚点回来。”
房间门被关上,杨荷睁开眼睛,凝视着屋顶,眼神冷静决绝。
门外的郑柘撂下碗,收拾妥当就准备出门了。他松一些裤腰带,刚刚勒得太紧了。
他的上一个东家月钱还没发,全家人全烧死了家中,当天夜里发生过什么,没有人知道,没人敢议论,但都能猜到七七八八。去年开始,县府强征防税,为抵御匈奴人,逐月递增,他很快一贫如洗,好说歹说跟差役说欠着,才没罚他。县城的营生几乎就没有了,为了混口饭吃,他只能上城外佃客讨生活,下大苦力,朝不保夕。
不是没想过逃离龙勒县,他怕她经不起折腾,死半道上了。
郑柘暗暗打定了主意,过一日是一日,只要人还在,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快步走到了街上,今天要干得活不少,马上就是春耕了,大片的田地等着犁开。可惜给得少,甚至不如他早先的十分之一。没办法的事,这年头都不容易,佃客日子也困难。
远远看见城门口搭上了个台子,台子上面站着几个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他们背后的墙上贴了份文书,他并不识字,也没心思去探究,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这位大哥,且慢!”谢乔抬手将他叫住。
郑柘停下脚步,不解地问:“姑娘有何事?”
谢乔指着靠近城墙的这条街,“这位大哥,我们做笔买卖,你若将此街清扫干净,我给你一石粮。”
这条街算干净的,街道宽约一丈,长约一里地,地上并无太多脏污,清扫起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完成。
闻言,郑柘一惊,随后摆摆手,并不相信。
“姑娘,我这忙着呢,你就莫要诓我了。”他转身就要走。抬手揉了揉右眼皮,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怀疑再晚点去会被佃客解雇,于是更加快脚步。
“等等,莫急莫急,这是一石麦粉,我先给你,你拿到手里,再去清扫大街。”谢乔将一麻袋约三十公斤的面粉递给他。
郑柘讶异地接沉甸甸的麻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白花花且细腻的粉末,他伸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一尝,果然是麦粉无疑。
“真给我?”他仍然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么大袋麦粉,他在佃客家下一个月苦力也拿不到啊,她竟然说扫扫大街就行。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他不敢轻信。
谢乔肯定地点头,“没错,都是给你的,不信你可以先将粮食拿回家,不管是藏起来也好,直接全吃了也好,都成,只要你今日之内,替我将这街道扫干净。”
郑柘看看她真诚的目光,又看看麻袋里的面粉,两只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说话算数?”郑柘不确定地又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乔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示意他现在就可以把这袋粮食拿回家。
突然像是下定的某种决心,郑柘旋上麻袋,抬起来扛在背上,两条腿甩起来,飞快往家里奔去。脸上挂着他自出生以来最兴奋的笑容。
片刻就奔到了家门外,他一面喊着“阿荷”,一面推开房门往屋里进。
房间床上没人,郑柘怔了片刻,右眼皮还在跳动,他大有不妙的预感,背上的面粉麻袋一撂,快步冲去灶房。
杨荷正拿着菜刀准备往脖子上抹,刀刃都几乎已经下到了肉里,郑柘如离弦之箭一般夺走了菜刀,将人死死地钳制住,因为愤怒,将她的手腕都捏红了。
她没有挣扎,眼神沉沉:“何必呢,你留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