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呢。”叶愉将额角的碎发往后捋了一下，头脑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小时候的记忆。

“咱们两个的家庭其实都差不多，父母离婚，只不过我是跟着爸爸。”叶愉耸了耸肩，目光变得逐渐晦暗。

“你说奇怪不奇怪，自由恋爱的时代，他们却因为年龄而选择了结婚。因为老人催的紧，所以认识了没几天就迅速领了结婚证。”

“这样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结婚，又怎么能好过呢……”叶愉的声音多了一抹悲伤，挂在嘴角上的笑容像是用尽全力在维持。

陆白怔怔地听着叶愉的话语，没想到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她，竟然同他一样，有着令人伤心难过的童年。

让他更觉得吃惊的，小愉竟然会将这些藏匿于心底的话语对他倾泻而出。

陆白直了直身体，将上身凑近了些许，安静地听着她继续讲着。

“陆白，你有没有这种感觉，父母感情不好的孩子，似乎缺乏爱人的能力。”酒精激活了叶愉心底压抑的情绪，酸涩感开始无限膨胀。

“他们小时候会是同龄孩子里面最成熟的，长大后却是最迟钝的，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无论是遇到感情，亲情还是友情，都显得既疏离又抗拒。”

“明明有很多近在咫尺的情感，还没有去触摸，就会立刻消失不见。所以，我只学会了拒绝。将所有热烈的感情推之门外，就不会受到伤害。就像一只缩头乌龟，只要躲起来，就不需要再面对外面的事情。”

叶愉低头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呛得她眼角里溢出了泪水，她伸手随意地抹了一把。

“嗯，是的，会是这样。”陆白点了点头，眉眼中满是心疼。

“说来也有点搞笑，我爸妈离婚的事情，还是我一手撮合的。”叶愉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又讲起过去的事情。

那时，小叶愉正在上小学。

妈妈已经不回家很久了，可小叶愉却并没觉得担心。想来，可能是因为，只要爸妈有一人不在，家里就不会发生剧烈的争吵。

她和往常一样，乖巧地自己放学回家，认真完成老师留的作业。屋子里异常的安静，却令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夜晚，小叶愉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小愉，你看，妈妈在家里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你说，爸妈要不要离婚？你来做决定，妈妈听你的。”

小叶愉并不能理解话语里面的深层含义，她只知道，妈妈想要让她做出决定。

小叶愉不想每天都看着家里发生争吵和暴力，她担心妈妈，也舍不得爸爸。但是懵懂的她知道，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只有让爸妈离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就离婚吧。”小叶愉笃定地在电话里说着。离婚的话，妈妈会开心，爸爸也会轻松。

仅仅是过了一两天，爸爸走进房间，表情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小愉，我和你妈离婚了。”

小叶愉点了点头，也许这只是爸妈之间的一种交流方式，她以为他们有一天或许还会和以前一样回家，然后和平相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毕竟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几回。

然而，妈妈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家里。

“我以为那是在开玩笑，以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是我让他们离婚的，所以，每次只要提到这个话题，所有长辈都会跑过来问我，是我让他们离的婚，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离婚……”

叶愉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仿佛是一串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掉落在衣服上。

“我只是不想他们吵架，不想他们天天动手。我想让他们开心，不想他们难过。可是我也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爸爸妈妈都陪在身边，想看着他们开心的和对方笑。”

“可是我不能，为了我自己的快乐，让他们生活在一起。只有让他们离婚，他们才能过上他们喜欢的生活……”

叶愉低头趴在桌上，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痛苦，呜呜哭了起来。

陆白的眼圈也泛起红色，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叶愉的头，柔声说道，“小愉，辛苦了，承担了这么多。”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陆白也流下了滚烫的泪珠，他晃着叶愉的肩膀，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喃喃道，“没关系的，小愉，缺少的爱，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回来。比如做饭，画画，照顾植物。”

他的眼泪掉落在叶愉的耳畔，停留了片刻，再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