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以及他那无时无刻讨好,和满心满眼只有哥哥的目光涌进了季远的心里。
半大少年在这蟋蟀和蛙鸣声此起彼伏的深夜里,强压住了被打扰了睡眠的烦躁和怒气,反而悄悄把他那戒备森严的心理防线开了那么一条口子,让他对身边这个小小的,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东西生出了那么一丝柔情来。
季远在黑暗中伸手碰了碰躺在自己身边的秦弦,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缓放慢:“哭什么,不要哭了。”
秦弦从来没见过爸爸,也不知道爸爸是谁,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跟妈妈生活在一个小房子里,和一个吵吵闹闹,有很多人的大房子里。
林秋亭告诉他大房子是工厂,然后他就记住了。
他在那个大工厂里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少天,突然有一天林秋亭带回来一个人让他喊爸爸,他就喊了。
再后来没多久爸爸和妈妈就把他带到了这里来,回来之前妈妈几乎天天都要在他耳朵边告诉他这里有哥哥。于是从此以后,秦弦幼小的心里就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哥哥。
他从小就没离开过妈。自打他有记忆以来认识并刻在脑子里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妈,现在林秋亭突然离开,让他很害怕,很无助。
特别是天黑下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黑夜悄无声息地把他的恐惧和无助无数倍放大,让他比白天更加害怕。
毕竟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尽管他不想哭,却总也忍不住。
内心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垮了秦弦幼小的心灵,他哭着哭着也顾不得季远讨厌了,躺在床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季远自己都是一个孩子,哪里会哄小孩,来来去去都只有那几句车轱辘话:“哭什么,别哭了。”
秦弦丝毫不买账,越哭越来劲。
季远见哄不好,耐心彻底告罄,立即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别哭了!再哭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
秦弦被吓了一跳,立即收了声。
因为他妈的影响,让他还没见到季远之前,就对季远产生了一种源自于本能的喜爱。
可他虽然喜欢哥哥,对哥哥的喜爱程度已经接近了基本上可以用后来万能的网友给无条件追星的人取的名字——脑残粉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可以他哥对他这一年来的态度,以及他哥平日里的表现,他丝毫不怀疑真把季远哭烦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丢出去。
秦弦不敢再哭了,只有瘪着嘴在黑暗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哼哼。
季远安慰不成反而把秦弦骂了一顿,已经快十一岁,一只脚正式步入了青春期,三观已经初步成型,分得清起码的是非曲直的小少年再一次地良心难安了起来。
他思索了一阵,尝试着跟秦弦讲道理:“别哭了,你妈过几天就回来了。”
林秋亭带着秦弦回家里快一年了,尽管她对季远和秦弦的态度没有差别,但季远还是没有改口叫林秋亭一声妈。
平日里能不跟林秋亭说话就不说,实在避免不了的时候就“喂,哎,你”这样喊。再不行他就直接问秦弦“你妈呢?”
林秋亭也不在意,随便他怎么喊。
秦弦听见季远又跟自己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季远为数不多的温柔,只知道是哥哥在跟他说话,于是抽抽搭搭地问:“真的吗?”
“真的。”季远嗯了一声:“别哭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秦弦似乎得到了定心丸一样,果然不哭了。
摆平了秦弦,季远总算可以睡着了,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感觉到了身边那一只小心翼翼,将触未触的小手。
季远算是明白了,今天晚上这觉只怕轻易睡不着。
“又怎么了?”季远耐着性子问。
秦弦面朝季远蜷着,带着点鼻音可怜巴巴地说:“哥,我害怕。”
季远:“那你想怎么样?”
秦弦:“我想抱。”他说完似乎是害怕季远不相信似的,又立刻加了一句:“妈妈每天晚上都是抱着我睡觉的。”
季远只好伸出右手,认命地把秦弦抱在怀里揽着:“现在抱着了,可以睡了吗?”
秦弦趴在季远单薄的胸口,哥哥的胸膛没有母亲的宽阔,也没有母亲身上的香味和他熟悉的心跳。可这单薄的胸膛,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漆黑的夜里,给了秦弦同样的安全感,不一会儿,秦弦就趴在季远身上睡着了。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