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来转移注意力。巷子里可不像街道上那么干净,常年受尿渍和粘痰侵蚀的肮脏墙面如同脱落的蛇皮,一些意义不明的涂鸦和火焰焦痕点缀在脚下的石板上,好像一只只丑陋扭曲的眼睛,轻蔑地打量着头顶狭窄的天空。
午后的高温炙烈无情,就连偶尔沿街巷吹过的微风,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梅菲斯托汗流浃背,喉咙比旱季的河床还干燥,他沮丧地摸了摸口袋,在确定自己还有钱去酒馆要杯冷饮之后,他便独自从巷子的岔道离开了。
来到大街上,诸多高塔和看着没有任何区别的建筑物很快便让他迷了路。他只好顺着被布置过的街道前进,这是明天塞连人前往王宫的路线,沿着它走好歹能找到城门口。路边尚未粉刷完的建筑露出半边覆满灰尘的老旧墙壁,不少兰斯士兵正在无精打采地清扫街道,许多花篮和彩色丝带被随意地丢在路边,东倒西歪。这就像布置舞台剧的场景一样,没去过后台的人永远都不知道为了博观众一笑,幕后人员要撒下多少汗水来布置舞台。梅菲斯托是个多愁善感的浪漫主义者,正是这种性情让他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吟游诗人。想到他刚才走过的肮脏小巷应该发生过许多龌龊的勾当,再想想明天塞连人会趾高气昂地从这条布满鲜花与彩带的街道上走过,他便唏嘘不已。
某种美妙的思路突然浮现在脑海中,让梅菲斯托诗性大发。他掏出笔记本和羽毛笔,顶着灼热的烈日,埋头撰写着喷薄而出的情感。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词句韵脚正在他笔下的文字中凝聚、升华,这必将是又一篇无与伦比的佳作!他就这样边走边写,直到笔尖的墨水在高温中凝固,他才发现自己正孤身站在街角的一间酒馆门前。
烈日的无情鞭笞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干燥的喉咙,于是他夹起笔记本,推门走了进去。酒馆里充斥着汗臭味,有几个带伤的兰斯士兵正坐在角落的阴影中,小口喝着酒。梅菲斯托迈步到柜台前,礼貌地向其他客人点头致意,却只得到某个士兵沉默倦怠的一个斜眼。
喝上一杯,然后赶紧离开这吧。梅菲斯托知道兰斯人比较排外,尤其是特殊时期。而梅菲斯托俊美的五官和特别的打扮都与当地人格格不入,这让他终于意识到,也许他进入酒馆就是个错误。
直到他听见了那些士兵的对话。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不要后悔。”
劳伦斯回想着卡琳的话语,仍然感到难受。已经过了两天,菲丽丝一直都待在卡琳的马车上,甚至不愿和他说句话。现在局势已经明朗起来,劳伦斯和唐纳德等负伤军官被安置在王都外围的军营里养伤,其他士兵则骂骂咧咧地忙着其他差事:从发放抚恤,到拆除街垒,甚至是在街道两旁布置花篮。所有人都知道兰斯战败了,而他们要为明天来王都谈判的塞连使者清出一条勉强能展示和谈诚意的道路。从某种程度来说,骄傲的兰斯人可以接受他们在战场上输给北方佬的现实,但他们绝不允许塞连人在礼仪方面嘲笑他们。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成了不少教会士兵在闲暇之余编笑话的素材。当然,兰斯人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但他们只能僵硬地忍耐。在灭亡与签订和约之间做出的选择并没让签订和约显得多美好,兰斯战败了,所有人都不得不向胜利者屈膝,虽然他们尚未失去自身的文化和生活,但毫无希望的未来已经压垮了多数兰斯人的神经。此时就连约克公爵都只能忍气吞声,打算疲惫困苦地熬过这段暗无天日的屈辱日子。教会后续派来的援军渐渐占据了空荡荡的兵营,因为没仗可打的缘故,他们整日无所事事,只好在酒馆和街边的阴凉处休憩,看着兰斯人在午后正盛的阳光下埋头工作,偶尔报以零星口哨和阴阳怪气的赞美。
兰斯的大多数贵族对战争一窍不通,但在宫廷政治和交际礼仪方面,他们都是无可挑剔的专家。为了给教会树立真诚可靠的盟友形象,并让民众认可兰斯与教会结盟的意见,他们一致决定在塞连人到来之前对民众演讲,用相对温和的方式为他们讲解,这座差点沦陷的城市将如何在教会的帮助下转化成一座沐浴在全能之主光辉与荣耀下的永恒丰碑。
为了这场公开演讲,贵族们做了相当精心的准备。至少有一百多名显赫人士将作为观众出席,他们中有王室成员、富商巨贾、老派朝臣,这些人将代表兰斯上层阶级接受教会的援助,并回赠他们在兰斯境内传教的特权。当然,这都是表面文章。
问题在于,实际情况与贵族们的设想大不相同。的确有上千民众被迫来到了王宫南侧的广场上,但对统治阶级的失望和燥热的空气让他们表现得并不安稳。他们不耐烦地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