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就是个只配在欢快民谣里扭屁股跳舞的粗鲁农夫。于是士兵们努力地摇头晃脑,不时闭眼轻哼,或手上打着拍子,装出如痴如醉的样子。劳伦斯见状没憋住笑出了声来,他只注意到马修弹奏第一个和弦时,一根琴弦就因老化崩断了。
“《帝国悲歌》组曲,能在这听到还真让人意外。”唐纳德用手指揉了揉严肃的脸,“哪怕在王都的音乐厅,敢演奏这首长诗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很难吗?”劳伦斯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就是一首节奏死板,听上去让人想打瞌睡的曲子。
唐纳德点了点头。
“这是最简单的第一乐章,但难度已经超出绝大多数演奏者所能达到的高度了。这首曲子的难点在于音色的处理和情感的张力体现,简单来说就是弹下来容易,但弹好难。听到刚才的震音了吗?没有十几年的基本功根本弹不出那样的效果。它需要四根手指…”
劳伦斯不耐烦地举起手来。
“我不想知道它是怎么被弹出来的,老兄,我只想知道这个大音乐家能在前线派上什么用场。”
唐纳德心不在焉地砸了砸嘴,算是对劳伦斯的回复。
“这太无谓——当一个闲散的君主,安居家中,在这个嶙峋的小国,我与年老的妻子相匹,颁布着不公的法律,治理野蛮的种族,他们吃、睡、收藏,而不理解我。
我不能停歇我的跋涉;我决心饮尽生命之杯。我一生都在体验巨大的痛苦、巨大的欢乐,有时与爱我的伙伴一起,有时却独自一个;不论在岸上或海上,当带来雨季的毕宿星团催动激流滚滚,扬起灰暗的海波…”
听着马修忘我的歌唱,唐纳德的胃突然一阵悸动,他感到之前的焦虑变成了兴奋。他感觉到了,荣耀就在眼前,他只需要站在英雄的身边与英雄一起凯旋而归就好。然后无数诗人学者就会把美化过无数次的战斗场面写进他的生平事迹。他的名字,约克·唐纳德,也将被刻在兰斯王国编年史的英雄名册上。
一想到这,唐纳德就心跳加速,忍不住感到一阵激动。如奥兰多公爵所述,战争可能是人世间所有肮脏卑劣勾当的集合体。但有时,就在一首长诗改编的组曲中,它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精致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