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优势,所以犁庭扫穴的任务被叫停了。根据最新命令,他们要撤回麒麟关,在两大帝国使臣交涉期间镇守边关。所有人都对这一路毫无意义的受苦受难怨声载道,不久前才收复的关外土地又要拱手让人,任谁也不愿接受。
停止进攻,打道回府…将士们的血,不就白流了吗?传令兵连吼了五六遍拔营撤退的命令,人们才相信这并不是将军醉酒道出的玩笑。虽然心有不甘,但除去少数杀红眼的人感觉天塌了之外,多数人都松了口气。至少,命还在不是?大军撤回麒麟关已是九月了,天阴,只有一场淅沥小雨迎接他们。一去一回这几个月,有八千多个汉子已经埋到了沙海深处或漠原地下。战死将士的名单被提及,他们的功勋被记下。王雷打听到名单上的战功最少是斩敌两人,这能换到多少抚恤?没人知道。而活着的人,尽忠营呢?飞火营和染血的铁人军呢?当然,日子还要过。敌人步步紧逼,大军在等候命令,战斗也永不停歇。麒麟关是帝国境内最荒凉的关隘之一,在这里尘埃与泥土塞满了整个世界。鞑子眼见无法攻陷关隘,便在关外点燃了枯草,叫骂不停。连续两个月的骚扰夺走了德川后半生再做个好梦的权利,而深秋后大军向西开拔,至此,麒麟关只剩一众伤兵和少数精锐留守了。好想尝尝红焖羊肉是什么味道啊…但现在不行了。因为王雷在上周便战死了,他死前用大盾砸碎了两个鞑子的脑袋,而他从刘五那继承的遗产也落在了德川手里。已经升任伍长的德川站在填满刺骨秋风的世界中心,再一次统计伤亡,请示命令,并强调如果没有援军的话,他们撑不了太长时间。这是他第六次请求增援了,他已经有几天不曾看见另一名新兵,或是一车辎重了。这次军官没有随口敷衍他,而是沉默地望向关外。其实此前,德川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话已经在鞑子的叫阵中用得意凯旋的语气重复了成千上万遍——兀鲁思大汗已经从鄂斯兰帝国弄到了臼炮,在这种攻城利器被运到战场前,他们任何冥顽不灵的抵抗都只能让大汗的怒火更盛一分,除此之外再无意义。而后,整座关隘都在慢慢死去,从其他受困前哨勉强传来的报告越来越少,他们自知无法得到支援,只能不断复述日益加深的困境。伤员越来越多,士气愈发低迷,老兵们带着残酷的幽默感咒骂着高坐庙堂的老爷,伤患们则皱着眉头咽下干涩的口粮,用赤裸裸的虔诚请求仙人庇佑。不断争吵的营帐中回荡的哀求与怒吼令人窒息,每个声音都在暗示他们各自不愿承认的伤口。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投降者会被诛连三族,他们早就放弃抵抗了。臼炮在两周后被运来,那些狰狞的战争机器用一个小时便轰塌了城墙。德川是最后迎战的守卫之一,周围地动山摇,高墙崩塌时降下如雨的碎屑,大汗养精蓄锐的亲卫们倾巢而出,而几百守军可以倚靠的仅有两架‘一窝蜂’和三台床弩。“快逃,”军官对无力再战的伤兵们下令,“别去登州,那在抓壮丁。往东南逃,如果迷路了,就往昊京逃吧。”据德川所知,这和让他们送死并无区别。说到底,如今没人知道昊京有多远,哪个方向是东南。而且鞑子的鹰骑手散布在各处,他们能突围吗?尚能一战的残兵们列阵向前,去断墙处阻挡蜂拥的敌人。没人再发出声音,而如今德川已经极尽疲惫,沉浸在深入骨髓的迟钝中。上一次真正合眼是什么时候来着?两天前,他在换防前打了半个钟头的盹。那种舒爽恍若隔世,那种奢侈仿佛属于别人。那些远在天边的老爷,肯定无法想象一座没有生命的要塞也会死去。土地竟能淌血,残垣竟会流泪,灰烬和沙尘覆上它的尸躯,为它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但士兵呢?德川不止一次看见死寂的屠场,看见倾颓房梁支撑着残破营旗傲然挺立,上面挂满绞索,轻轻晃动皮开肉绽的尸体。关外平民、帝国士兵、行商和奴隶,他们的尸体被剥皮,被肢解,被炮烙,被无数种不堪入目的方式亵渎,以唤醒敌人心底的恐惧。麒麟关还没有这样的景观,起码在彻底沦陷前没有。因为离这里最近的帝国军队也在百里开外,鞑子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处刑上。火光中的模糊身影吸引了德川的目光。一个可汗亲卫率先策马而来,两柄修长的弯刀倒映出死神的狞笑。德川与对手互相对视,并下意识忽略了他们各自身后的战友。亲卫被德川挺直身体的傲慢姿态吸引,向他呲牙咧嘴,发出了耀武扬威的怪异嚎叫。德川听不懂他在嚎什么,但也大概明白其中的意思——要么是在命令他们投降,要么是在宣扬自己的勇武。鞑子的语言太拗口了,这是一种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