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诧然。
“所有人都想看别人对自己温顺服帖,包括我妈。所以一直要求我笑,如果我不笑,就会被骂死人脸,说我孤僻,说我不合群,说我天生是讨债的……”
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这种话,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怨恨。
莫卿习惯性地勾起嘴角,又垂下去:“……对哦,刚说了,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嘛,可是你看,我都习惯了。”早就习惯了把这个面具戴在脸上,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时候,都会继续笑。
“我从小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别人那样伤害我,我还要笑给他们看呢?后来我觉得,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认定我天生低贱,即便被伤害了也是我的荣幸,所以应该笑着向他们感恩。所以我要感谢你说我那么笑起来很丑,这让我觉得,原来还有人这么看得起我啊。”她的目光十分清醒并且忧伤,“你大概会觉得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对你说这些话。”
他确实十分疑惑,甚至疑心她在试图博取自己同情。
“因为我想博取你的同情啊。”她突然又笑得灿烂,抢先他一步掏钥匙开门,“而且你本来是想捉弄我吧?反而被我感谢的感觉一定不好受。你看,这就是被你释放出来的性格恶劣的莫卿,你会后悔对我说过那句话。”
他望着她的背影:“喂,你今晚会不会有点得瑟过头了?”
她头也没回地拧着钥匙:“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么?”
林今桅算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一定会顺杆子往上爬。他想要扯着她骂一顿揍一顿,却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上前两步推开她,朝家里走去。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听到她低低的声音:“谢谢。”
他并没回头看她此时的神色。
或许彼此是一类人也说不定,不然为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地用这种试探而逃避的态度去面对事实?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有点后悔了……并不是如她所说,释放出了这个性格恶劣的莫卿。
那么,是什么?
他也不能说服自己去偷瞄心底的答案。
与此同时,莫卿正接手机:“夏续?这么晚还没睡?”
“才十点……打扰你了?”
“没。”她否认。
“这次五一放假,你会回来吧?”
她为难道:“学校里事情比较多,上次跟你说的运动会,五月中旬赶着开……”
夏续咳了几声,声音也沙哑了一些:“我就问问,我知道你事忙……咳咳。”
“夏续?感冒了?”
“我没事……”那边咳得越发厉害,半天不能说话。
莫卿忙紧张地问着,许久之后才听到夏续嘶哑的声音:“我没事,咳咳,就是前两天淋了点雨……”
“这情况一点也不像没事吧?!吃药没?发烧么?”
莫卿知道夏续虽然性格懦弱,然而骨子里却又十分要强,想必是强忍着不肯说。而家里母亲起早贪黑摆摊子,夏父惯来不管事,不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揍夏续已经算有良心,其余都别指望。她越发担忧:“我明天上午就回去,你先吃两颗退烧药,然后去睡觉。”
安抚两句,她才忧心忡忡地挂断了,也没心思再去想林今桅的反常——反正也没什么好想的。她不是傻子,对方若肯放轻敌意,自己顺水推舟顺坡下驴什么都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难得肯放松不去多想一次,事后才知道自己挑错了偷懒的时机。
而另一边,莫母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走进客厅一看,赶紧倒了杯水过去,拍着夏续的背:“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吃这个做什么!”她好笑又好气地扯过夏续手上攥着的半根干辣椒。这是她托熟人从乡下带来的,炒菜切一点都能呛死人,照他这种干嚼法吃多点还不得呛死!何况他本身不是吃不了辣的么!
夏续有气无力地摇头,咳了半天才勉强消停:“我没事,突然想试试味道而已。阿姨你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莫母虽然疑惑也不多问——毕竟他骨子里对自己十分疏远这点很明显——于是又安慰两声,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夏续坐了一会儿,确定莫母入睡了,才起身走厕所里。他深呼吸几口气,毅然舀勺自来水,朝着自己头顶倒下来。
四月末的天气本就还凉,他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咬一咬牙,一勺又一勺地朝自己身上淋着冰凉的水,直到手脚麻木才肯停下。随手扯过毛巾擦了擦,快步回卧室,从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