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争执不休时,她问他:“我这么做有错吗?”
当时他嘲讽地嗤笑,然而现在却知道错的是自己。那个时候他居然还在嘲笑她,说她有被迫害妄想症,事实却证明天真的是自己。
她说得没错,其实大家都别无选择,只是那些痛苦轻易不会被人窥探到。她是这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她。更何况,她尚且因此而上进,而他一味逃避那些过往,哪里强过她了?
也许令他像中了魔障一样跑过来的原因,并不在于她,而在于自己。因为在某个瞬间,他似乎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是一直试图逃避和忘却,然而却越发刻印在脑子里,最终再也不能忘掉分毫的丑恶记忆。
在那样的记忆里,林今桅比莫卿要更不堪,无助地蜷缩在阁楼阴暗的角落里,望着那些似乎流不完的鲜红血迹发呆,耳边不断地响起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嚎哭嘶吼声,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从那个地方逃走,然而却无处可去,浑身没有力气,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如果现在,自己将莫卿从类似的情境中救出来,那么,是不是当时光倒转,也会有人从天而降,告诉那个时候只会发抖恐惧的小林今桅:不要怕,还有人在你身边。
可是时光无法倒转,永远都没有人会带小林今桅离开那个恶魔的洞窟。
他想,自己不是在拯救莫卿,而是在救赎旧时光里的自己。
见林今桅长久沉默,夏父嗤一声,对儿子使个眼色。夏续抿着嘴,走过来拽她:“姐,回房去——”
“别碰她。”林今桅狠狠拍掉夏续的手。
“这是我家——”
“没用的家伙!”
夏续的眼睛突地眯起,以一种类似于莫卿的倔强眼神死死盯着林今桅——不,他的眼神更复杂,掺杂了更浓烈的恨意。既懦弱又仇恨,令林今桅觉得他十分悲哀。
于是轻蔑道:“我说错了么?既然保护不了那就滚开,别自己快死了还硬要拖着别人垫背。”随即一把扯住莫卿往外拖,“你跟我走。”
“莫卿你敢出这个门口试试看!”夏父扬声道。
林今桅讽笑:“你说她就不敢?”
莫卿想自己是真的不敢。
即便留在夏家,还会继续遭受这样的那样的折辱,然而彻底被扔出家门之后,又能去哪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后路,一旦行差踏错,就不会有任何的挽救余地。如果能够再大一点,如果能很快地长大,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她曾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不是只要自己长大了,有本事了,即便累也没关系,可以自食其力,可以保存仅剩的自尊。
可是岁月呵,你怎么永远都流逝得这样缓慢?你快一块地走,让我早一点地解脱,好不好?
她低低地绝望地哭出声来,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莫卿,你说,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透过朦胧的眼泪望见他。
他说:“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带你走。”
她想,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个瞬间。
在这个瞬间,只要有个人朝你伸出手,即便素不相识,甚至曾仇大苦深,你也会跟他离开。从此无论天涯海角,都不离不弃,意志坚定,矢志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这场雨的势头终于小了下来,天边也渐渐明亮,一会儿就可以坐第一班车离开这地方。莫卿再一次望了望车站牌上的首发车时间,转头环顾四周,生怕被夏父找到。
被林今桅扯着离开夏家时,夏父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和母亲哭天抢地的呼喊声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在做梦。她设想过无数次能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离开那个鬼地方,然而也只是想一想,当这一幕真实来到时,她心里觉得过分梦幻。
半夜没有任何车,附近也没有宾馆,迎着那么大的雨走回去根本是天方夜谭。于是走了两条街,缩在公交车站里躲雨。虽然衣服湿淋淋的粘在身上,也只能忍受。
“别怕了,我在这里。”
她转头望着林今桅,他斜斜地靠在挡风板上打着呵欠,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着必须慎重对待的话。那个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闹了大半夜,大家都回房休息之后,她偷偷地溜到客厅里,打了他的手机号码。
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出声。沉默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就忍不住地捂住嘴哭起来。她甚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