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相处短暂的时间,他便能够看出来自己心中存在迷茫,迷茫于经义,迷茫于空泛的理。
他学的东西,用文字告诉他什么是仁义道德,可他的师长亲人,则用行动告诉他,把经义中拆出来的字化为辞藻华丽之八股才更重要些。
某一段时间内,他甚至想要仿效王阳明现实,试一试格物致知(这会儿王老师已经颇有名气了),用折磨精神的方式来重新沉淀进举业大道中去。
然而,他最终发现,这是一条充满痛苦,几近绝望的途径。
不是什么人都能感悟出另外一片天地的。
“你就知道,你走的路是正确的吗?”唐顺之换了一个疑问——正道。
这也是读书人口中空泛而永恒的话题之一。
“不知道。”
“你既知道,缘何毫不犹豫便如此作为了?”
“你指的哪件事情,是我建设城吏司,还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件事情?”
“很多,都有,都涵括在内,包括你未来要做的事情。”
陆斌几乎想要耸一耸肩,这小子八成又是骨头里面,那种儒生特质又犯了,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回答“那是因为,现如今国家行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我看过失去田地的流民,看过失去自由的佃户,看过失去父母的孤儿,看过失去丈夫的妻子,看过失去手脚的乞儿,而这些可见的苦难,没有一个能够怪罪于天灾,全数是人祸于是我就知道,这是国家的错误,既然,是错的,我走一条与以往不同的路,来试图纠正错误,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唐顺之默然半响,然后恭恭敬敬,弯腰做揖“原来如此,受教了。”
相似的情况这几日发生过无数回。
正如王老师曾经说过的,陆斌与今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于他满脑门的想法,那是古怪的,与如今主流儒学有相似,但截然不同的东西。
所以,哪怕是天才如唐顺之,也会不断在这些观点面前受教。
而年轻的他,也许,就会被陆斌改变,哪怕只是一点儿。
“相信我,你需要知道我们国家最底层,日子过的最苦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高坐云端是不成的......”
“左侧山林!!!警戒!!预备敌袭!”
急而短促的咆哮声突然从前面传了过来,孟智熊的声线在前面传了过来。
陆斌猛然瞪大眼睛。
“那边!”唐顺之手指头一指。
值此寒雪冷霜之天,却见有一大片松木之处,露出不少绿冠,这不仰头仔细观察,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出来,那是人员聚集,生火做饭后,热量使霜寒冻雪消融而产生的迹象。
突然,唐顺之也高声呼喊起来“那片松林见树木间隔比旁处稀疏,地势却高,必有滚木!站至右侧坡高处防备!”
陆斌也厉声喝起来“骡马不管,人往右侧靠!火铳手,一班至五班向右侧戒备,其余人向左侧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