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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柯西到鹿南,动车是十一个小时,飞机是六个小时。
周栖野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很清楚来回的时间,也记得很清楚买不到车票的那个中午,他提着那碗被女孩子打包好的小面朝着机场方向狂奔的场景。
来的路上舍不得坐的飞机,终究在归程狠心买了票。
那天周栖野在机场等起飞的时候,吃完了完全坨掉的面。
大口大口地,周栖野用力地嚼着。
他听到身旁的男生在打电话,说的方言他有些听不懂,但零零散散落出的几个词,他听出在叫爸爸。
爸爸。
周栖野忽觉有些恍惚。
冷透了的小面突然有些令人犯恶心。
男生还在向父亲撒娇,周栖野却无能为力地开始干呕,惊得尾音上翘的男生对他侧目而视。
周栖野借着袖口捂住了嘴,默默地挪了两步,拉开与男生的距离,尽量降低自己的声音,不去打扰别人的温馨。
只是在男生站起来拉着行李箱,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时,周栖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直到他快乐地奔向一个张开双臂、爽朗笑着的中年男性。
周栖野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像个小偷一样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控制不住的泪水已经从眼角滑落。
周栖野又开始哭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集训回来时的画面——当时背着鼓鼓行囊的他也是这样跑向了等在机场门口的父母。
他们手牵着手,迎着光微笑着看他。妈妈还心疼地往前走了两步,叮嘱他慢点,别摔着了。爸爸乐呵乐呵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非要和妈妈唱反调,说周栖野练跑步的,这么几步都摔着了,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爸爸话音刚落,就被妈妈狠狠赏了一个暴栗。随后被揪住耳朵的爸爸连连认错,大声叫着小野快来帮忙。
回忆太过幸福与真实,以至于现下的痛苦与绝望显得如此荒谬。
爸爸。
周栖野一边哭,一边咽下最后一口小面。
将垃圾扔入桶里那一刻,周栖野狠狠地擦去眼里的所有的泪水,挺直脊梁,头也不回地往登机的方向走。
他不信。
爸爸明明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栖野不信——
他不信爸爸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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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鹿南的时候,迎接周栖野的是一片漆黑的天空。
凌晨这个点,最容易让人觉得孤独。
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周栖野在这一刻无比清楚地体会到了这是真的。
以往给予他精神慰藉的鹿南,到底是从此刻开始,变得无情又残酷,残酷到周栖野甚至只要踏入这片土地,就会泪流。
凌晨的鹿南格外安静,所以同行人打电话的声音格外清楚又响亮。
周栖野听到谁谁谁要来接某某某,甲乙丙又要赴丁戊己的约,归程的喜悦闪烁在这个空旷的机场。
唯有他,周栖野,在理应寂静却又热闹非凡的鹿南,从始至终都抿着唇埋头苦走。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期待谁。
周栖野只能低着头往前走。
风刮得好大,连周栖野也觉得冷。
他戴上了冲锋衣的帽子,一边拉着行李箱往边上走,一边掏出手机打车。
在寒风冽冽里,周栖野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栖野!”
很洪亮的一句,是他熟悉的声音。
还没完成付款界面的周栖野错愕回头,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一个奔向他的身影。
是江慎。
是只穿着荧光绿校服被冻得唇都白了的江慎,在向周栖野跑来。
周栖野完全怔在原地,手还扶着行李箱的把手,整个人僵住没有任何迎接的动作。
于是江慎迎着冷风跑到了周栖野的面前,他看起来也很累,大大的黑眼圈,还有眼里明显的红血丝。
但是看到周栖野,江慎露出了一个笑,他说:“你回来了。”
“你……”
周栖野的眼眶突然又红了。
哭了一次又一次,周栖野以为自己的眼睛早已干涸,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又这么轻而易举地泛起泪花,“你怎么来了?”
江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张开双臂用力地给了他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