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得一些心理学上的皮毛,你也应该知道,心理暗示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一个人是会对虚假的事信以为真的。比如说,曾经有一个试验,一个女孩被催眠说她被火烧伤了,她也确实感到了灼热以及被烧伤的疼痛感,可是,她并没有被火烧伤。再比如说,我们有一句俗话,‘谎言说了一千遍自己也会信以为真’,这事实上就是一种浅薄的心理暗示。”
“当然,在我的心底深处,我是知道这事实上还是一个谎言的。这是我创造给自己的一个假象,就像文若兰给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个虚像一样。所以,对你孜孜不倦的追查,我非常反感。我怕你翻出我所刻意要遗忘的真相……”
“你让我觉得开心,觉得快乐,启思。你让我开始觉得人活著不一定就应该活在过去里。我曾经忘记了怎麽才是发自内心的笑,可你让我从那个我以为会一生笼罩我的阴影里走出来。我有时觉得,这麽生活似乎更好,更幸福一些。但是……你设计了那个叫‘仲夏夜之梦’的舞会,再次把我深藏在心底的东西唤了出来。我不愿意去想,我尽力想把这些模糊的记忆的影子压下去。但是,它们一直蠢蠢欲动。”
说到这里的时候,锺辰轩看了一眼程启思。程启思紧紧地闭著嘴,一副强压住怒火的表情。程启思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感情?还有,你把我捎上做什麽?我说过很多次了,对秦颜,我是怜悯而不是憎恨!”
“那也不一定。”锺辰轩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理性的淡然,“我杀死若兰,原因你已经很清楚了。至於你,你也曾经流露出你的某种情绪──你憎恨秦颜为了她的事业而对别的男人献媚──我相信,你怜悯她,但某种程度上,你也憎恨她,虽然你把这种情绪竭力地压了下去,不让它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但是,这几年来,你一直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说明你潜意识里是知道你的这些想法的。启思……我们对於自己做的事,都会找些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加以解释,其实,真正的黑暗的理由,往往是藏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我们会紧紧地关上通往这些真实的念头的那扇门。如果没有特别的诱因,它们不会跑出来的。”
程启思拿出烟盒,点了一支烟。锺辰轩说:“你平时没有烟瘾。”
“现在我想抽烟。”程启思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说,“兜了一圈子,现在变成你来教训我了?”
“我没有教训你,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锺辰轩轻声地说,“而且,别忘了,遗传的因素还是根深蒂固的。你的父亲和祖父的血统里都有阴郁和暴力的因子,我相信,在你身上也存在的。你明明是个很有钱的人,却要选择做警察,要麽就是你的正义感特别强烈──老实说你的正义感也只是一般般,普普通通而已──要麽就是在你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暴力的欲望。当警察,也是你用来克制自己的一种方式,启思。”
程启思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感觉我从皮到骨头,都被你扒开看了一遍。你平时怎麽不跟我说这些?”
锺辰轩笑了。“因为说出来你不会喜欢听。”
程启思吐出了一串烟圈,看著它们在空气里消失。“你为什麽会想到要用十二相面具?”
“有这样神秘的东西,不是更有气氛麽?”锺辰轩微笑地说。
程启思固执地问道:“就因为这样?没有别的原因?”
锺辰轩沈默了一会,缓缓地说:“在嘉年华盛会的时候,人们都要戴上面具。各式各样的面具,遮盖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第十二夜的晚上,嘉年华盛会的开端;而一切落幕的时候,就在嘉年华会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脸……应该是我们的心,都藏在面具下面……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面具……十二相面具是原始的,甚至是狰狞的,但是色彩鲜明,表情生动。但那仅仅只是面具而已……就算我们的面具做得有多完美,总归也只是面具。面具总有被揭下来的一天,人的心……也总有一天会被摊在阳光之下……记得颜茜麽?在你设计的‘仲夏夜之梦’的舞会里,她受了我的暗示,认为戴著那个她家传的蓝宝石坠子的人,就是她一切悲剧和噩梦的来源,是她最憎恨的仇人。她杀了戴著蓝宝石坠子的舒妮,而後又杀了怀疑她的目击者……在她之後,我开始继续致力於研究。我很抱歉,我向你保证过不再进行类似林明泉一样的实验,但我最後还是在继续。只不过,我的研究又有了新的方向。”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著措词。“这次我的对象是一些曾经杀过人的罪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