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佻荡。
孟宴宁透过车窗,默默看着。
不一会,他终于平复情绪,从马车暗格里拿出一包甘草,吩咐小厮:“买通周宅二房女婢,将此物和那堕胎药掉包。”
小厮领命,却以为自己听错。但看孟宴宁垂目慈悲眼,眼底仿若暗流激涌,又把问题咽了回去。他若想帮云冉,完全可以揭露周潘二人阴谋,却用此迂回折衷之法,意欲何为?
小厮家中并无姊妹,只得揣测,是孟宴宁爱护妹妹,便是和她争执在前,这会还偷偷帮忙。
这二爷,待云娘子也太好了吧!
第十六章
那个孩子,云冉肚子里的孩子,实际是云冉在周宅最大的牵挂。
只要孩子在,云冉绝不会忘了周从之,不会心甘情愿,接受阿娘安排改嫁,从此待在他身边。
林无霜也不会放走云冉。
孟宴宁复又从案几上捧起那青烟袅袅的烧蓝小盅,并着右手边的镂空鎏金小球,垂眸幽幽视之。眼前香雾飘渺,恍若隔梦。有人参禅百年,始终无法超脱人间疾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当初明明是她,俯首在他膝上,说要陪他一辈子,为什么转身,坐上了别人的花轿?
他旁的都不求,唯有一点点对爱的贪欲,如蛆附骨。可他又不敢让她发现,他竟对她,常怀卑劣之心。
这让他开始觉得,问题变得棘手了。
*
潘姨娘从角门偷溜回周宅内院时,突然发现林无霜竟然带着丫鬟绿枝在穿堂处等她。
穿堂风勾起两人裙摆,潘姨娘停下步子,便这么和她相对而立,一素一艳,一妖一正。
潘姨娘起先有点惊慌,可很快便定神,嘴角挑起个得意的弧度。
若说这女人想要如花娇嫩,还得靠男人滋润。不然便成了林无霜这样,老气横秋,叫人看见都要退避三舍。
幼女巧姐见到阿娘,欢喜地扑过来,抱着潘姨娘的膝盖,说还想吃好吃的。潘姨娘便高兴地将她抱起,扔掉她鬓角为葬礼所佩的素色绢花:“好好的,还戴这晦气玩意作甚?”
丧礼结束了,她们娘儿俩,也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但她没走几步,林无霜突然冷道:“为女子自当抱贞守一,上孝公婆,下睦妯娌。公爹新丧不满三年,倘若你现在意图私通周汝成,我劝你断了这份心思,不然我定不饶你。”
她这做儿媳的,平日怠慢自己便罢,这会竟还跟自己摆谱。
潘姨娘转了转腕上的金镯子,反唇讥笑,“成日里吃斋念佛,便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来这里教化众生?我倒是好奇,冉姐儿若离开周家,这周家家业就剩你我二人争,你保她做什么?”
林无霜铁青脸,斥道:“市井泼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潘姨娘父母都是贫农,没钱才将她卖给周汝成父亲做妾,平日最恨旁人戳她出身,脸色一时也厉害起来。
“你自己在屋里养男人,就不允许我在外头吃荤油?”
林无霜瞳孔蓦然皴裂,浑身颤抖,“你、你这个娼妇,凭什么污人清白?”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潘姨娘冷笑,“别以为跟外人立贞节牌坊,关起门来就能掩住那骚味。我潘凤活那么久,头一回遇到你这般虚伪的女人,没来的叫人恶心!”
她说完,抱起自己的小女儿,竟是擦过林无霜的肩膀,径直走了。
母女两人离开许久,林无霜依然站在原地。
绿枝见林无霜脸色发沉,不由道:“大奶奶,此处风急,要不先回屋,我给您烧水暖暖身子?”
林无霜没有说话,但终于动了下步子。只是脚下似重达千钧,突然上不得阁楼。
夜里又下雪,平日,她总会在阁楼前眺望院子天井,想象天井外的景致。可今日她只是怔怔地不知看哪,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雪雕。
绿枝忍不住把管事周冬晴叫来,让他劝慰两句。
不想周冬晴方进屋中,林无霜猛地回头,愤懑地将手边珠串和刻满梵文的金钵砸过去。
“天杀的倭子,还来找我做什么!滚出去!”
雪白的菩提子结结实实砸在周冬晴的心口,哗啦啦散了一地。他愣怔片刻,却又似习惯,沉默而恭敬地蹲下身,将那雪珠一颗一颗,捡起。
“奶奶恼我,骂我,哪怕立刻杀了我。”他在她面前跪下,宽厚的掌呈上那串珠,真诚道,“只要奶奶高兴,我便心甘情愿。”
*
周从之的丧事结束后,云冉换下麻衣,只在腰间缠着一条白布。
春琴和秋蕊在替她更衣时,总觉得她腰身太细,少不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