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予星在一片近在咫尺的海浪声中醒来。
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被海“吃”掉了。
最后他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趴在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蓝大海中。
浑身湿透,双腿无力,所有的骨头都在痛,像被容晏祎打了一顿还从二楼窗户丢了下去。
——不要问猫猫为什么总用容晏祎来衡量身体的痛感。
房间不见了,手杖也不见了……手里的耳钉还捏着。
只是好像捏得太紧了,一丝血线从耳钉嵌入掌肉的锥尖沿着掌纹蔓延。
咸涩的海水渗了进去,痛楚让郁予星还泡在药效后劲里的大脑逐渐复工。
……殊能……关了?
因为他失去意识了?
郁予星摊开手,盯上手心受伤的那一点。
果然,像滴入牛奶里的一滴墨汁,一丝微弱的恐惧迸发。
郁予星如饥似渴地汲取这若隐若散的恐惧感,艰难展开殊能的空间。
随着他把一些无用的彷徨、恐惧,还有四处乱窜的疑问统统打包好堆到一边后,在理性逻辑为主的主观状态下,下半身的异样感逐渐明晰起来。
郁予星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上密布鳞片——那是一条外表毫无异常的鱼尾。
啊哦,猫猫变鱼鱼了……
但这和小说或者影视里作为第三方欣赏的感受完全不同,哪怕正使用着殊能,他也能察觉到内心不断涌上的厌恶和惊悚。
滑腻的鱼尾外表消瘦暗淡,已经完全没有人腿的原型,但郁予星确信里面还是自己双腿的骨骼。
他尝试移动,发现下半身像被用502粘好了塞进全是稀软烂肉的密封塑料袋里,只能弯折膝盖和脚腕,无法分开双腿或移动脚趾。
随着郁予星的动作,腿弯的鳞片层叠起来反射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光,看得他想立刻拿菜刀全部片干净。
比起从内而外转变,这更像是某种不知名存在给他强硬套上一条鱼尾,然后等着里面的人腿慢慢腐烂、消失。
而且……
郁予星这时候并不敢乱动。
不知道这片海是怎么回事,那层塑料摸上去极其柔软,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层薄膜。
随着海下的暗流涌动出弧度,仿佛在海水的腐蚀下就快要撕裂了。
不仅如此,不久前看见过的,海底那散发靡靡灯光的奇怪地带看起来更近了,它不再像遥远的幻影,郁予星几乎能看清那些由彩色珊瑚组成的建筑。
它们大方地生长在海底,霓虹在水中折射出梦幻的色彩,无声邀请着所有的人鱼回家。
回家。
那是……亚特兰蒂斯。
黑蓝的海水中,一抹灰败的鳞光划过郁予星眼底,这让他在宁静的心绪中猛然迸发出一股浓厚的惊悚感。
那是他自己的腿!
他怎么进到薄膜下面了?!
惊悚转瞬即逝,被完整打包收好在货架上。
原本还趴在薄膜上的鱼尾已经探入了下层深海,身下那层膜随着亚特兰蒂斯的接近变得更薄了。
郁予星反应过来,是他自己的鳍划开了那层膜,广阔无垠的巨大海域这一刻链接上了新生的人鱼。
不行,不能看,必须得走,离开这里!
郁予星手探在水中,只有胸口以上还露在空气里。
他反应很快,试着用手小心划拉,想离开这岌岌可危的海域。
但不论他挪动到哪,哪里的薄膜就会被他锋利的鳍划开,深海如巨兽一样时刻尾随着他,海下的缤纷城市就是它的獠牙。
越来越多的焦虑和恐惧诞生,被郁予星麻木塞成一团无暇顾及。
他清醒认识到,这样一个人是走不动的。
店老板告诫的结伴而行,不只包括房间,还包括这片大海?
该怎么办?
在海水中拖着一条难以控制的沉重废尾行动实在辛苦,海水偶尔因为他的动作溅进眼睛里,苦辣的感觉自眼眶溢出,一片绯红。
才十分钟就快要力竭了。
早知道还在学校时就跟着容晏祎加练了喵。
趴在疲软薄膜上的郁予星喘着粗气,如一条名副其实的搁浅人鱼,用手臂绝望支撑着身体,仰起头执拗地不去看自己的归途。
紧握的拳心因为过度使劲而发抖,海底城迷幻的荧光越来越近了,颤抖的拳头里,那枚不知何时刺破皮肤的耳钉是他目前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