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容晏祎已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而奎敏多正调整着自己的绿色复眼，让它们在眼眶里显得更端正。

并伸手拨开萨斯碍眼的身躯，让自己的全身得以显示在屏幕中央。

这是一块大型显示屏。

泥沼地的浑浊水雾渗入了它的边角，让里面的无皮倒影模糊得像是一张出自恐怖电影的旧照片。

显示屏旁边是一丛丛杂乱的电线和重叠在一起的脚印，娜莉祝每天都会来这里维护这台机器。

这是底层唯一能和上层跨层交流的工具。

随着娜莉祝按下按钮，屏幕闪烁了些许，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

格里安坐在屏幕的另一头。

眼前是常年不变的浑浊雾气，气味无法透过电缆传播，屏幕只能传达一片黑暗。

格里安无法在这个僻静的小网吧看见同伴们的面貌，但他知道几人一定都在等待着。

是啊，等得太久了，下层人们。

但是很可惜……还差些时候。

——送容晏祎回下层时，他们遭遇了一支运输队。

虽然争斗并不是格里安的首选，但容晏祎动手实在太快，当他回过神来，血腥味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脚下。

说起这，格里安自认在多年的旅途中见过不少上层人之间的争斗，可依旧震惊于这个名为容晏祎的上层人，能那样毫不留情地对待同类。

很显然，容晏祎在转化完成之前，就展现了过多属于下层的特质。

因此格里安意识到，放任容晏祎在上层完成转化，一定会引出大麻烦。

他便赶忙让转化途中的容晏祎去了下层，起码那里还有他的同伴，多少能教给他一些在下层的生存之道。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娜莉祝、奎敏多、萨斯。”面对漆黑一片的屏幕，格里安神情严肃。

“我们在。”奎敏多代替同伴们回复。

“照顾好新同伴。还有，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要来上层。抱歉，约定推迟了。”

“格里安大人不必道歉……”奎敏多微微动容，片刻后意识到他们的带领者在上层得到了重要的信息，“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格里安坐在网吧最里面的包厢，封闭的空间内，他撑着额头，手指思虑地点了点。

“只是推测……但可能性很大。我曾从父母那听过描述，风暴会带来前进，这和我收集到的信息相吻合。这里所有的一切，要开始‘前进’了。”

恶魔们都有自己擅长的事，这由他们的诞生决定，大部分与捕猎、进食相关。

格里安则独树一帜，或许是出生时的情况比较特别，他更擅长搜集信息。

“前进？”娜莉祝有些茫然。

他们跟随格里安不过十几年，也不像他那样多次前往上层，对世界塔的本质并不了解。

尽管这样，一种熟悉的紧迫感却渐渐在她心头生出。

她拟态出的麻花辫在黑暗中轻微摆动，下意识搜集信息。

格里安想了想，点名奎敏多。

“你知道那几个转化者的据点，前进具体的状况他们可能有所了解，去找他们，然后……”

“做好准备，不许上来，保护好你们自己。”

格里安的眼睛又稍微侧向最沉默的那个人形。

“对了，你的转化怎么样了？”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旁观至今的容晏祎身上。

萨斯热心地主动讲解，毕竟平常都轮不到他和格里安报道：“他还不会说话啦……”

“烈立弗。”

所有人都安静了，不是因为惊讶，而是想要听清楚。

防护服内平常并不寂静，有着肉和血流动的细微声音，众人在这些天内早已习惯。

但这种声音，却是第一次听见。

就像一罐子沸腾的泥浆，浇筑在了使用了三十年的老收音机上，那已经被污泥染红的防护服内挤出这样浑浊、嘶哑的声响。

“我觉得，我叫烈立弗。这个名字很不错。”

“哦哦！”萨斯第一个回应，数只触手同时钻出，在身穿防护服的人形上拍拍打打，格外兴奋，“你会说话了！真不容易啊！烈立弗很好，这个名字不错啊！”

就像回应新名的诞生一样，容晏祎的护目镜从内被稍微掀开。

里面探出了一只猩红的触腕，拍了拍萨斯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