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事要办,高易羽能在这里蹲一整天,只为了看老旧建筑与挖掘机的对决……那可真是很浪漫呢。
但她绕开施工现场,走进昏暗的屋子。
因为自己也有一项工程需要解决——那架钢琴。
它从月桂树上被搬了下来,被放在她们那间尚未完成的录音室里,和其他没通电、也暂时无法被使用的录音器材一起静静沉睡。只不过,它们总会醒来,且开始正常的工作——钢琴却不一定了。
高易羽想要扭转它的命运。
打开所有盖板,将支撑柱支好后,高易羽借着手机的光开始一一检查。
这里头居住的松鼠一家已经走掉,但它们留下的东西却还在。铸铁板倒没什么损伤,毕竟是金属,然而在更深处却被它们糟蹋了。
音板坏了……这是首要的问题。
作为钢琴的灵魂,音板的木头是极其优异的东西,比如德国的名琴,都是从积雪覆盖的高山里祸害那些长了漫长时光的树,把它们肢解、分级、风干,只有那些尺寸足够、无暇的木芯材料,才能用来反射钢琴弦的美妙之音。
毫无疑问,这架钢琴也使用了非常、非常好的木材做音板……现在却完犊子了。
“唉。”
高易羽感到惋惜,剩下能用的部分并不多了。
除了音板,这架钢琴最主要的问题,则是琴弦的损毁。它们被创造出来,安装在击弦机上之后,恐怕没多少机会展示自己的绚烂音色,然后就烂在了时间里。
现在看来,那些金属丝线已经锈蚀、崩坏。
在低音区,铜丝缠绕在钢丝外,现在它们一起寿终正寝了。
不过——这架钢琴的击弦机却相对完好,它们依然灵敏、精准、迅速……只要把羊毛毡换一下,它可以发挥出全新的力量。因为击弦机并不是木制,而是……而是一种高易羽没见过的奇怪纤维。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将手指放在击弦机的其中一条脉络上,轻轻施加力量,来感受那材质。
轻便、坚韧、略有凉意。
这总归是个好消息,无论这种材质叫什么,但它还能用。
当高易羽沉浸在思维之中,专心的继续琢磨钢琴时——
“——情况如何。”
一道声音,从阴暗之中蓦然响起。
那是女性的声音,不知年纪。它带着一丝蔑视万物的高傲,又像是弄臣在自嘲。它没有从四面八方的任何一处传来,而是从高易羽的衣兜里。
“德利多利。”高易羽睁开眼,很是平静,“你好。”
掌管历史的三全音恶魔,不知真身和欲求的怪物,是与高易羽签订契约的怪物。
“所以,情况如何?”
“你来得正好,我能不能把你寄生的金币卖了?这样应该就能勉强凑出钱,换琴弦和音板了……毕竟都要专门定制。”
“不能。”
“那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情况很糟。”
虽然屋子里暗暗的有点怕怕,但高易羽更怕的是自己囊中羞涩,多了个能讲话的恶魔,正好可以拿来吐苦水。
“您知道现代钢琴行业,无论名牌或是杂牌,它们的钢琴弦都是被德国、日本的两家厂子完全垄断吗?世界上只有它们两家在批量生产和供应,其他地方都不做钢琴弦……”
“所以?”
“这台琴的尺寸特殊,只能找它们专门定制一套,那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德利多利沉默了一阵子,又从高易羽衣兜里的金币发声:“这样,你可以假装自己是个新开的大厂,想推广一种新尺寸的琴,所以找它们供货,给出要求之后,先要它们寄一、两份样品看看……”
“您真是个恶魔……那音板怎么办?”
“伟大的吟游诗人,您的电吉他不是拆门板自己做的吗?”
“那再拆一个门板?”
高易羽琢磨了一下,上次拆了侧卧的大门来做电吉他,因为侧卧没人睡,现在都用来堆音乐相关的杂物,所以没门也没啥。现在要拆,就只能拆主卧的门了……拆了之后,约安妮丝岂不是可以随便进出?
“不是本来就在随便进出?”
“有道理,那拆,音色好不好就不一定了……这可是个大活,我木工技术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三全音恶魔发出了窃笑,必是在讥讽高易羽的廉价。
然后——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