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吗?我偶尔会想起父亲。”
“……我记得,你的父亲……去世了。”
“是的,在我很小——也就是遇到您之前的几年前,被……老师收留的时候。”
安·菲文并不掩盖自己言语的怀念、还有些许因时光而遥远了的陌生。可随着记忆唤醒,她仍是她。
“那时,我父亲死去的消息通过信件抵达了我手里,被罗马……被故乡放逐的我……没办法去见他最后一面……听说那里还在闹瘟疫……我始终记得这件事,我始终愧对这件事,羞愧。”
“那……”
安·菲文坐起了身来:“我还有很多时间,漫长到可以挥霍的无尽人生。我打算去寻找回到罗马的方法,迟来的……去祭奠父亲,寻找还活着的母亲。”
高易羽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由衷为她高兴。
——也有自责。
如果不是当时随口从教科书上抄了个雅典的民主之山出来,她根本不会被这里束缚,恐怕早就已经回去寻觅人生的遗憾了。
“感谢您告诉了我,人生还有这么一条路。感谢您每一次的履约,每一次与我闲聊,听我不值一提的唠叨……”
她喜悦的、期待的、向往而充满爱意的,对着来自未知历史的旅人。
“我爱您,并渴求着能再在下次见到您……无论,那会是多么漫长的几十年后……都没有关系。”
148·冬日
太阳的光从东方跃入房间,爱琴海的风也随它而来。
什么也没有改变的早晨。
唯独她离开了。
安·菲文凝视着一无所有的椅子,那是昨夜,曾有她的地方。也许风中还有她残留的气息,但也会因崭新一日而消逝。
安·菲文合上眼,躺回柔软的床,身上暖洋洋的映着朝阳,以及其中夹杂的凉风。
直到被称为女神侍奉者的十二岁雅典贵族少女们,战战兢兢的敲门询问,安·菲文才从回忆中离开。然后,也将离开这里——开始她人生的崭新旅程。
下次会在哪里见面呢?自己是否还会记得呢?
无论如何,为了那一天,多准备些话题吧——反正时间有的是。
……
“下次是多久以后?”
“八十年。”
高易羽回到了酒桌,举起手,为自己要了一杯麦芽酒。
当然,没有侍者回应,只有历史恶魔为历史临时添了一笔,向此时此刻,加了一杯微不足道的美酒。它散发着甘甜而新鲜的味道,然后不易察觉的裹有酒精的力量。
高易羽没什么下酒菜,但有话题。
“真漫长啊。”她说,“正常来讲,我都不好说能不能再活那么久……但因为和你相遇,这漫长的时间对我来讲,也成了一步即可迈过的距离……”
“怎么,总算对我有点尊敬了?”
仿佛是为此感到愉悦,德利多利的声音相当悦耳,甚至还为高易羽点了几份下酒菜。凉拌猪耳朵、水煮毛豆、椒盐花生米,这让高易羽也开心了起来,即便之前不是想夸历史恶魔,现在也想夸了。
倒是达芙涅伸长了手,先开始抢占最好的那几块肉了。
高易羽正好向她提问了。
“女神,永生是什么感觉?”
“别问我,我并非永生,只是活得久。”达芙涅一边拨开香菜叶,一边又试图让猪耳朵沾上更多白芝麻,“而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活很久、很久,拥有着和你们不同的生命观念,所以没办法成为你的参考。”
“那……”
“我也一样。”德利多利耸耸肩,唯独暴露在黑雾之外的手,则钟情于花生米,“你若想知道的话,自己成为永生而不老的那位,怎么样?”
“……我也能?”高易羽很惊讶,以至于被酒水呛了一口。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和恶魔做交易,在听恶魔的威逼利诱?永生、永葆青春、长寿……之类的话题一直以来,都是恶魔们用来诱惑人类的主要筹码……
“你也能,只要你想的话。然后用漫长的人生,来探索今天问题的答案。”
“听起来……会很糟糕。”
“也不是,能活得久总归是好事。”德利多利不给高易羽反应的时间,“况且,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若是你用洋溢着魔力的音乐,在这世间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那你便能随之不灭。”
高易羽又啜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