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易羽小脸一红,这种调侃仍然不太习惯。
不过约安妮丝毫无恶意的笑了一会儿,又将身子转回钢琴那边,还特意挪开了一些位置,无声的邀请刚回来的她也入座——当然,高易羽没有拒绝,这总比晚上被邀请同床共枕要好得多。
不过她俩都没有弹琴,只是默契看着月桂树的叶影,被投在这黑白键上。
“学校,如何?”约安妮丝问——按下了一个最低音。她的力度轻盈如蜻蜓,但延音和响度却仿佛能传达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有点尴尬。”高易羽诚恳回答。
“尴尬?”
“嗯,今天开学报道,我跟咖啡女同学一起去的,但是不使用魔法的话,一路上就会有无数人盯着我看,我还以是暴露了自己是吉他手的事实……但后来想想,只是挺稀奇吧,应该所有人都觉得我退学了……之类的。”
想到哪说到哪,高易羽没有顾忌,也不用纠结词句,反正意思会传达过去。
约安妮丝笑着回应:“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高易羽很习惯被夸,已经免疫,倒是接着说:“不过大家都在聊音乐的事,很尴尬。”
“音乐?”
“我们的专辑。”
“……噢——什么时候发行的?”
约安妮丝是世界上最习惯这个的人,因此对她来讲,这只是一张格外自信的专辑得以发布……但这一切都是出版商要头疼的事情,她也对其中的流程感兴趣。以及,她其实对听众不感兴趣。
无论是亡灵之前,或是亡灵之后,她只是为心里的存在演奏和创作音乐。
曾经是被自己化为现实的神,现在则是就在身边的人。
但她很乐意听身边人讲——后者也如她所愿。
“录完所有干音,然后大家大合唱了最后一曲,就交给那边了。他们的流程已经准备得很妥当,然后光速做完了……毕竟,算是这世界期待了很久的东西,他们也能从中赚到大钱。”
“嗯……嗯?那怎么没人放给我听。”
约安妮丝先是觉得高兴,后来又陷入了困惑。
因为乐队的日子一如既往,甚至没人讨论这个——否则她就不会到现在也蒙在鼓里。
这点,高易羽倒是清楚得很。
虽然来自历史各地、拥有各种各样奇妙身份的乐队成员们,都并不是羞赧的青春期少女了,但首张专辑的发行,却意外带来了一种疾病。
那是初次踏入创作者领域的人,都必将患上的、无可避免的疾病。
——羞耻感。
对于自己的作品暴露于世人面前,被人评头论足时,所本能而生的巨大羞耻感。
毕竟,当用心创作之后,将内心的真挚全情投入作品之后——那便是等同于自己灵魂的东西,也等同于将自己的一切展示给其他人,因而就会有巨大的羞耻感伴随而来。
所以,大家都意外的不想去讨论。
而是自己悄悄的,鼓起勇气去听听成品,或是去试图阅读一点世间评价。
高易羽也不例外。
但想描述给约安妮丝:“该怎么说呢……简单来讲就是,我们赚到了很多钱。”她也只能如此形容。
不过,她也想到了新的部分。
“以及,我今天去学校报道的时候,大家都在聊我们的专辑。”即便是各种各样的同学,也都因为不同原因,知道了它的存在。并对它足有一小时的长度清清楚楚,能聊得来任何一首。
如高易羽自己的感受一样,第三曲是评价最高的,甚至达到了很难找出一条差评的地步。序曲、第二曲自不用说,在重新录制和混音之后,它们抵达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
而最后一曲——并非约安妮丝,而是由高易羽自己操刀的最后一曲。
人们对它的评价却是最直白的。
“——感觉这首歌,是孤独的反义词。”
人们找不到具体的词、具体的描述,却仅仅是形容了自己感受到的意向。
但那却描述了所有听众的心。
总的来讲,首张专辑已经板上钉钉,成为了音乐历史的新高,拥有前所未有的口碑……虽然高易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也觉得自己是配不上的……
但这样就好。
它偏离了那孤独的历史——会载着如今天一样的暖意,抵达未来,迎接乐队的创始人。
但问题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