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白星还是很快地搓了搓脸,抬起头环视一周,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
“虽然从感情出发我应该反驳你,但从理性来说……对,没错,阿鸿的猜想确实全部被推翻了。”
他接着又艰难地,像是从牙缝里往外挤那么痛苦地承认:
“第一,恶灵的目标会是白天最引人注目,最出风头的人,可昨天白天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我才对,所以昨晚可能会受到恶灵袭击的是我而不是麦子。”
“第二,程烟和阿鸿在被袭击时都一个人待在他们的房间里,所以落单的人更有可能被恶灵袭击。”
“第三,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未被任何人包括赫尔墨斯观测到的生命才会被袭击,而程烟和阿鸿的死也的确证实了这点。”
白星苦笑,忍不住咚一声锤桌子:
“而麦子被袭击这铁一般的事实同时推翻了以上三条猜想,所以我们又回到起点了……最开始对恶灵一无所知,只能盼望着这场神秘洪流结束,或者静谧机关救援队伍到来的起点。”
“我们好像就只能这样等死了。”
他咔咔握紧了拳,咬着牙说。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有的人愕然,有的人悲戚,有的人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酒看着他们,忽然回想起当初在下城区的浮游都市夜之城中和小亚瑟共同目睹的世界末日的盛景。
无穷流光自天顶坠落,城市中的人群先是选择发泄他们平时积攒下的绝望,在街头在家里绽放成一朵又一朵妖艳而疯狂,绚烂夺目的花,然后在世界末日倒计时的最后一分钟,他们又不再吝啬爱意了,他们拥抱,高喊,微笑,携手共赴死亡。
那是异类面对灾难的最后光辉。
而人类呢?
经过上城区静谧机关层层选拔才脱颖而出,得以在伊甸站工作的精英中的精英在面对既定的全灭结局时,又会展露出怎样的一幅景象?
江酒很好奇。
只可惜她大概是无缘得见了。
因为她身旁的桑落忽然站了起来。
“猜想的存在意义就是被推翻,毕竟它们只能被称为猜想而不是真理,东方先生为证明猜想而死,无论如何这都是堪称伟大的行为——但他慷慨赴死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坐着唉声叹气的。”
“他的死是为了让我们活。”
为了增加说服力,桑落微微前倾着身子,表情认真,锐利的目光犹如刀锋,悄无声息地扫过在座众人。
只可惜语言从来都是苍白无力的,更不要说如今的局势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
所以漂亮话并不能让人打起精神来,只能让白星勉强抬起头与她对视。
小胖子的喉结滚动,又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
“那仲裁长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
桑落给出简短但足够明了的回答。
然后她又摇了摇头说:
“你确实很聪明,白星,但是跟东方先生相比你还是缺了点东西。”
“不管有没有办法,看不看得到希望,你作为伊甸站的站长,作为领袖,都绝对不能第一个说要放弃,现在的你才是主心骨,如果你都绝望了,那我们呢?我们还可能会想着再试试么?”
“东方先生把接力棒传到了你的手里,我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桑落的语气并不算多么严厉,但即便如此,被训斥的小胖子还是一点一点低下头。
或许他也有很大的压力,或许直到如今他都还在为挚友的死而痛苦,或许他已经不知所措想不出怎样才能带其他人脱离绝境。
但没有办法。
这便是身为伊甸站站长所要承担的责任。
所以阿鸿死之前也这么痛苦吗?
白星想着,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足够被称之为坚毅的神情。
“我知道了。”
他缓缓吸了口气:
“那么请给我们讲讲讲讲你的办法吧,仲裁长小姐。”
桑落便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换上副严肃的面孔,面对众人说:
“首先,我不同意荨麻的观点。”
“当然东方先生关于恶灵的猜想是有一部分被否定了,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医生小姐听到她这么说便皱起眉,下意识反问道:
“一部分?哪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