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看着江酒,像是看着个蜡做的人。
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毁灭,就像祂亲身经历过的那段痛苦时光——祂眼睁睁地看着莉莉丝被忤逆者们杀死却无能为力,后来祂狼狈地坠入地狱,在地狱大君的追捕中缓缓修补残缺的身体与灵魂。
祂也曾满怀信心。
或许人类总是如此,越无知越乐观。
终焉魔女最开始觉得祂能拯救莉莉丝,可那时候祂有多自信后来就有多痛苦。
蜡烛做的人开始燃烧,从头到脚,注定要被烧干只能剩下一小撮灰烬,而在这过程中,蜡烛人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
所以这只是开始。
终焉魔女的残存意志盯着江酒。
所以像现在这样,忘记了莉莉丝只是个开始,后面江酒甚至会忘记所有人甚至是自己,然后变成蛹——最后,在江酒彻底忘记了一切后,新生的神明就会破蛹而出。
这便是……空心洋葱的宿命吧?
而作为旁观者,祂留在江酒身边的这点意志说不定能有幸亲眼目睹神明诞生的全过程。
祂将注视着她,直到故事的终结。
祂想。
而已经明白了自己首要任务是什么的江酒托起那颗寄宿着终焉魔女残留意志的星辰,轻声说:
“那咱们出发吧。”
“出发?”终焉魔女忍不住问,“去哪儿?”
江酒便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祂:
“回家啊。”
“回……家?”
“对,”江酒轻声说,“离开世界的背面,回到上城区去——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我的家在哪儿,不过你不是记得么?”
“终焉,给我讲讲吧,我到底忘记了谁,我跟她发生过什么故事。”
“……”
终焉魔女想告诉江酒这样是没用的,就算祂把江酒失去的那些记忆全都帮江酒找回来,到最后江酒还是会忘掉的。
但犹豫片刻之后祂没选择把实情说出来,而是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们已经回不去上城区了,江酒,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离开过上城区。”
“这里是魔网,是神明权柄的所在,你的本质被恒定在这里无法离开,而你的身体还躺在春城那家酒吧的床上——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话,就只能等到擢升进程终止或者结束了。”
江酒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啊了一声:
“是这样吗?”
“没错。”
“那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
江酒缓缓垂下头,把微小星辰紧紧攥在手里,接着低声说:
“我不喜欢坐以待毙,终焉,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试试……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应该是想告诉我我几乎没可能遏制擢升进程吧?我注定会慢慢忘掉所有事所有人,然后成为神明?”
“这样看来,神明的权柄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魔女们分食了神明的权柄之后会因为爱而失控,我获得了神明的权柄会忘记从前的一切,莉莉丝也差点因为神明的权柄被忤逆者们杀死。”
“——与其说是力量,倒不如说是诅咒。”
“可就算是诅咒我也想试试。”
江酒漫步在即将倾颓摇摇欲坠的记忆宫殿中,出神地打量着那些熟悉的画面,虽然其中绝大部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乃至大片大片残缺,但她依旧能隐约地感觉到那些画面背后代表的一个个故事。
“我不喜欢坏结局。”
她忽然轻声说:
“从很小开始,我就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坏结局,我甚至觉得一个故事发展到最后好人一定得受到奖励,坏人一定得恶有恶报——所以我才喜欢童话,终焉你应该明白吧?虽然童话其实也有让人难过的结局,比如海的女儿,那条小美人鱼最后变成了泡沫消失了,我看完那个故事之后还难过了好久。”
“我觉得这样很不好,可我也没办法让作者诈尸修改结局,我很同情小美人鱼,可我无能为力。”
“但那些终究是书里的故事,后来我发现现实里也有很多让人感觉不好受的事……就像童话故事的坏结局一样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区别是我虽然修改不了童话的结局但能影响得了现实的发展。”
“所以我不会坐以待毙。”
江酒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她的脸上忽然浮起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