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力道合适吗?”
“合适。”
天野崎眯着眼,呻吟着回答小玲的问话。
他现在在汤屋最核心的单人浴室中泡澡,直径足有二十米的钵形紫砂浴缸中,只有天野崎一人趴着。
墨绿色的神奇热汤散发着青草折断后泌出的淡淡苦涩清香,在氲氲的蒸汽中,天野崎仿佛趴在明媚的草原,他被热汤托举着,并不沉下去,小玲站在搭在浴缸上的工作台前,弓着腰将各种药液擦在天野崎背上,再用柔软的鼠毛刷子轻轻刷着。
她无权享受这最高级的药浴,而且作为工作人员,她也不能随意进入为客人准备的热汤中,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服务,这是规定。
汤婆婆的规定。
汤在日语中有开水或温水的意思,而这个词又源于古汉语,国人接触这个词除了动漫之外,最典型的就是中学课本《送东阳马生序》里那句“因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了。
而所谓汤屋,通俗点说就是澡堂,不过用的温泉水罢了。
天野崎已经泡了半个小时,以往这个时候,他的手脚指都会因为长期泡在水中而出现很多褶皱,但在这一轮又一轮颜色、香味、功效各异的药浴浸泡下,不但皮肤没有褶皱或者泡得发白的痕迹,甚至皮肤反而更红润了。
天野崎搓了搓手指,觉得自己好像变嫩了。
在汤屋工作了许多年头的小玲心思玲珑,见天野崎的动作,她便笑着解释:“汤婆婆吩咐了给老爷用最好的药浴,但那些药以往都是给神仙治病的,老爷虽然天资卓越,但进汤屋的时候受了伤,也不好上来就用那些猛药。所以小玲就自作主张,从锅炉爷爷那里领了各种牌子,先帮老爷调理一下,再去泡澡。”
天野崎闻言抬起头,错愕地说:“我还要泡!?”
“对呀!”小玲理所当然点头,“现在泡的是壮骨健体的海鱼骨粉并灵芝柏叶汤,等下还要泡两份其它的药汤,才能进最后的药浴里呀!”
天野崎眨巴眼睛:“可是我饿了。”
他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接着马不停蹄赶往三江水库,然后又转道三江堂口一路鏖战至下午,中间就打了几瓶葡萄糖,肚子空空如也,泡了半小时,胃已经开始抗议了。
“这样行不行。”天野崎摆正身子,从药浴表面沉下去,“我现在先去外面领晚饭,吃完了再回来泡澡。”
小玲笑着说:“老爷哪里的话,汤屋从来都不止是汤屋。”
说完她站起来,鼠毛长杆刷在工作台连敲几下,画着流云青松,足有七八米高的纸拉门被一米高的矮小青蛙男推开,那张蛙脸谄媚笑着挥手。
十来辆手推车推着餐盘进了房子,八字胡男拢着手与一群人类模样的男人踩着潮湿的木板进了浴室,飞快搭建起一个两米高的精制台子,木梯搭在浴缸边。
“请老爷更衣。”八字胡男道。与此同时小玲转身站到角落里,安静的等着。
天野崎抖着淅沥的水点上了台子,这些矮小的男人就殷勤地凑上来给天野崎换上浴袍,挂上香囊,点燃台边的香炉,张起挂画,插花。宽大的矮桌摆在正中心。
手推车推上高台,八字胡男驱散了其他人,亲自调整台上的装潢,小玲也收到信号换上了干爽的和服跪坐在一边,青蛙男用他那略显怪诞的嗓音唱喏着菜名:
蜘蛛蟹生片、酱油章鱼卵、细炸天妇罗……除了典型的日本菜外,天野崎肉眼可见后面还有中餐和西餐。
一道道菜名随着小玲端过餐盘摆桌,天野崎的肠胃叫得愈发欢快了。
高台正对面怒目金刚足踏夜叉国的巍峨画作被拉开,竟然也是一面纸拉门。
一座巨大的平台从汤屋最下方升起,在齿轮和机械结构的传动下,从回字形的汤屋中庭缓缓抬升,将所有泡澡的侠客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三味线、尺八、太鼓、日本琵琶并着一众中国乐器组成三排乐阵。
奏乐者们抬着头,冲天野崎施礼,款款而坐,各自摆出姿势,然后便像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喂!这澡堂有点奢侈哦,镶金嵌银不说,木头都是上好的松木和桦木!”
“这个乐队是哪里的?怎么看着一股子东瀛味儿和华夏味儿混杂?”
“别开腔,五百块就能到这种地方泡澡,偷着乐吧,我身上的伤疤都泡没了,还能听现场演奏……啧啧。”
“别的澡堂不是这样的啊?”
“废话!你家澡堂二十块就能听人唱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