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忆从外头走来，衣上隐隐带着血腥味，面庞却干净无比。主子厌血，他从不敢忘。未迈进书房，高忆便看见坐在案前，右手执笔悬在空中，双目失焦，面色稍显凝重的王玢。高忆不由得怔愣了一瞬，爷近来发呆的次数倒多了去，也不知，该喜该悲。

“爷。”高忆轻叩了一下门框，一步迈了进来，朝王玢微一行礼。王玢的思绪被拉回，他看着高忆，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高忆平静道：“得手了，无活口，人都换成了自己人。”

“嗯。”王玢点点头，沉酌道：“此人生平，事无巨细，尽数上报，其秉性、爱好、所厌之事，叫替身给我学清楚了，若出了一点纰漏，叫怀王察觉，便自行了断罢。怀王奸猾，定有什么我尚未查到。”

王玢凤目眯了眯，眼中杀气浓郁，面色阴沉。高忆行了一礼，便退出房内。王玢回神，欲落笔题字，却看见白纸上那一滴墨珠，不免失了失神，低头笑了笑，换了张新纸。

王玢忙完正事，算着时辰走出相府，马车已在门口候着，王玢上了车，车夫便驾马启程。

马车不急不缓穿过街市，王玢静坐车上，闭目养神，听着外面喧闹的人声。一动一静之间，一面是宦海浮萍，一面是苍生子民，两者糅合在一起，是整个社稷的模样。王玢睁开眼，这位看着与世俗遥不可及的权贵，竞也似好奇那外头百姓生活的模样，不禁伸手去挑起半面车帘。

车帘挑起的刹那，王玢正与马车旁行过之人四目相对，那人的目光一触及王玢，便随即驶过，转瞬即逝的眼中流露出惊讶与霎时炸开的无比恨意。

“王玢！”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王玢听见。王玢叫停了车，垂眸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他知道那人此刻正以充满怨恨的眼看着自己的方向。

王玢施施然掀了帘子，抬步下车，见着那瘦削了许多的素衣少年，王玢将目光移开一瞬，似是不忍，随即又落回少年身上，平静地望着那少年。

“小公子，近来……可还好？”

王玢尽量温和地开口，两旁人来人往，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并无新趣地离开。

尹卿紧抿着唇，面色较以往更惨白，他抬步朝王玢走来，一袭白衣是尹卿素来穿的，此刻却松松垮垮，似是挂在他身上，晃晃悠悠的。他整个人也清瘦了不少，好像风一吹他就会倒。

尹卿在王玢面前站定，目光定定地看着王玢，神色已恢复正常，眼中无悲无喜。王玢看着他，目光又不觉移向他处。

“我要和你谈谈。”

尹卿开口，示意王玢去对面的酒楼。王玢惊了一瞬，看着眼前可怜的少年，不忍拒绝，怕再伤了他，便应下跟着去了。

尹卿要了一间上房，王玢一路跟着尹卿朝楼上走去，虽然并不清楚尹卿想要和自己谈什么，然而王玢无比清楚，尹卿会变成这般模样都是他的错，无论尹卿说什么他也认为是自己罪有应得。

尹卿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王玢进来后将门关上。王玢朝里头走了两步，回头刚要开口：“你……”却见尹卿直视着王玢，开始宽衣解带，此时王玢才看清，尹卿眼中平静过头的灰色。

“你……你这是……”王玢脑子顿住，不解尹卿此举是何意，直到尹卿将上身衣袍尽数褪下，赤裸上身，王玢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勃然大怒，背对尹卿，怒道：“放肆！还不将衣服穿好！”

尹卿见王玢将身子转过去，听着他怒不可遏地呵斥自己，不由得嘲讽一笑，道：

“王玢，你不喜欢我这具身子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贵人，都喜欢我这身子呢。毕竟，你看，怀王这么喜欢我，一次次来府上传话，一次次把我接走。”

尹卿嘴角含笑，朝王玢走去，两只手轻轻搂上王玢的脖子，逼他与自己对视，向他展示身上触目惊心的紫青斑痕。

“你看，这是他’疼爱‘我之后留下的，真的很疼……”

尹卿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王玢的怒气早在看到那些痕迹时就烟消云散。他无力地轻轻推开尹卿，目光闪躲，没有勇气再去看眼前遍体鳞伤的少年，颇是无力道：“尹卿，你别这样……”

尹卿并不答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知道他那天是怎样将我叫走的吗？”

王玢不语，只是走过去将那衣袍捡起，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尹卿看着王玢此举，惨淡地笑了笑，道：

“你是在怜悯我吗？怀王正是以你的名义将我唤走。你是哥哥在意的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