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净眼寺，谢玿与王玢先去见了王繇。见王玢来，王繇似是惊了一下，后瞧见随王玢而来的谢玿，便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只是把美眸微垂，不愿看去。

王繇轻倚阶上，王玢浅笑一声，怪她道：“地上凉，进屋坐吧！莫叫自己的身子骨受罪！”

王繇抬头看他，面色因体弱多病而发白，唇上点着丹砂，眉目如春水映着他，声音似和风拂过：“那兄长抱我进去可好？”

王玢无奈一笑，道：“大姑娘说话怎像个小女娃一样不害臊？”

王繇料到他会这么说，双目微阖，轻声道：“若是兄长不愿抱我进去，我便一直坐在这儿了。”顿了顿，她道：“这里很好，日光和暖，鸟鸣悦耳，风亦轻柔，侧目看去，便可看见朝我走来的兄长。”

王玢和煦一笑，眼里满是宠溺，这笑容像似春日里的暖阳，带着些许慵懒，看得人心头暖暖，忍不住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叹春日，叹笑颜。

王繇随了苗熜温婉的性子，又带着些王修的执拗。王繇和苗熜，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苗熜像极了她的母亲，王玢对苗熜所有的柔情与愧疚，都托付在他妹妹身上。想到苗熜，王玢的笑意减下去，眼里染上几分怀念与哀伤，他问：

“你去看过母亲了吗？”

“近日未曾去，过阵子再去瞧她，陪她说说话。”

“与其过些日子，不若你现下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王繇睁眼看了眼王玢，目光又掠过他轻轻落在谢玿身上，王玢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见谢玿正盯着阶下一株无名野草，上面缀着稀落的几朵米粒白花。似是察觉到什么，谢玿抬头，才发现王氏兄妹正盯着自己，谢玿面上发烫，尴尬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觉得是不是自己扫了他们闲谈的雅兴。王玢微微一笑，同王繇道：

“谢玿同我们一起去，你大可不必将他当外人。”

王繇浅笑，道：“我怎会同一个孩子计较？虚长他几岁，见了他，颇有些对亲弟弟的怜爱，想来兄长亦是如此。”

王玢听罢，笑意更深，不置可否，睫毛如蝶翼扑簌，慢慢垂下，他对谢玿却不是这么单纯。机关算尽的恶相，此时面对两个最爱的人，已不想去思考一字一句之间是否意有所指，亦或别有深意，像是长途跋涉许久的候鸟，一旦落在心安之地，便愿意随之沉溺，纯洁又纯粹。

王玢浅笑着，人虽站在这，心思却飞远，王繇静静地看着自家兄长，淡淡道：“不过我每日此时，总要小憩一会儿，身子很是惫怠，兄长与谢玿同去吧，恕我不能奉陪。日后若有机会，再一起去吧！”

王玢回神，略微心疼地看着王繇，道：

“也好，你便歇着，莫要过度劳累。”

王繇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谢玿，微微一笑，略微低头致意。谢玿还了一礼，便跟着王玢去了。

离了那院子，谢玿隐隐听见有唱曲声自小院传出，婉转轻柔，谢玿心中忽的生出一种“这便是王玢之妹”的想法，想着想着，他脚步不由得放慢。

王玢见他落在后边，停下来等他，待谢玿走近，他问：“怎么了？”又侧耳细听那曲声，道：“她也就喜欢这个了。”谢玿听着，无心道：“还真是像你。”

王玢在苗熜墓前上了香，谢玿帮着清理了杂草，王玢站直身子，驻足凝目，望了那墓碑一会儿，眼中情绪万千，最终都凝在抹不去的忧伤之中。谢玿看着他，震撼于王玢情绪的深厚，深厚到这些情绪化为实质，固结在他周身。谢玿记事以来并未体会骨肉至亲离别之痛，他无法想象若是他的亲人离去，他不敢想也从未想过，站在苗熜的墓前，王玢会想什么？是对往昔的追忆？还是对故人的怀念？是懊悔儿时犯下的错误？还是细数曾经桩桩件件感人至深之事？谢玿想，也许只有当站在那的人是他，他才可以真正体会到。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谢玿思虑渐深时，恍然听见王玢的声音：“走吧。”

谢玿微愣：“你不想同夫人再说些什么吗？”

王玢摇摇头，道：“离别得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好，哪怕再过一年、两年、十年，过了一生，也都无法接受，只当她是睡去了，我照例问安，不敢多语，恐扰了她的清梦，也怕打断自己的梦。”

谢玿听着，听进心里去了，心里像堵着块巨石般压抑，他一言不发，跟着王玢去了他山间小院。王玢似乎并未察觉到谢玿的异样，只是站在崖边远眺群山，他回头温和一笑，对谢玿道：“你看那边连绵山峦，翻过了它，便出了这京城了，此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