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玢无奈地笑了笑，道：“依你。”

王玢传话高忆，让他先回去了。晚膳用的是猎来的野味，谢玿尝第一口，眼前一亮，忍不住道：“这庄子里是卧虎藏龙，肉质处理得鲜嫩美味，倒是比宫廷御厨也毫不逊色！”

“你若喜欢，常来便好。”

谢玿看他一眼，见他眉眼含笑，谢玿内心抑制不住的欢喜。若是能与王玢就这样生活在山林之间，没有浮世喧扰，过着渔樵生活，负星而出，戴月而归，当真十分美妙。不过谢玿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却忍不住这般幻想着。

王玢带着谢玿去马厩挑马，云间山庄养了两匹太行马和三匹矮马，据王玢说这两匹太行马一匹名唤“归去”，一匹名唤“来兮”，主人家最爱纵马，云游之后这归去和来兮便没有机会肆意驰骋，偶尔由庄里人拉着出去透透风。

“托你的福，它们可以尽兴一回。”王玢笑道。

谢玿抚摸着马头，眼里满是怜惜，下人在一旁上鞍，谢玿问道：“庄里可有人会骑马？”

下人回答：“有一杂役会。”

谢玿道：“囚于此牢笼，有机会可以让他骑着它们出去跑跑。”

下人毕恭毕敬道：“奴不敢擅自动主人爱马。”

谢玿沉默了一息，便不再多说，这是主人家的马，他本不该置喙，有时身份的鸿沟，就是无法跨越的。王玢见谢玿失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抚慰，谢玿冲他一笑，表示自己无碍。王玢便对下人道：

“无碍的，看到爱马开心，你家主人定是会高兴的。”

“是。”

谢玿挑了来兮，王玢则骑上归去，两人出了小径，对视一眼，谢玿冲王玢狡黠一笑，一夹马腹，低喝一声，来兮便如箭矢般蹿出去，王玢无奈，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跑马如流萤，留下一路残影，一青一红两道身影，穿林而过，惊起阵阵飞鸟。谢玿许久不曾这般肆意驰骋，他笑起来，只觉心胸开阔，豪气万丈。狂风掀起谢玿的发，青袂飘飖，王玢跟在他身后，脑海中蹦出几个字——鲜衣怒马，他有些痴了，甚是怀念，甚是艳羡。

谢玿一鼓作气，冲出山林，视野瞬间开阔，斜阳欲坠，洒下一片金光，马蹄落下，激起阵阵尘沙，王玢追逐着他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身形在澄黄的日光中晕开，逐渐模糊，变成浮光在旷野跳动。

“吁——”

谢玿勒马，回身看向来人，眉目舒展，笑容张扬，余晖将他的一双眸子染上褐色，如琥珀般清丽，发丝在风中摇晃，打上一层金光，在光的渲染下，红唇闪烁着水光。

王玢堪堪拉着缰绳，缓缓停下，目光注视着那少年，不带笑意，神色复杂。逆着光，谢玿看不清王玢的表情，却长久地对视着，两两相望，风起，少年心事翻动。

两人下了马，王玢朝谢玿走来，抬手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视线却不自觉落在谢玿脸上，这一刻，王玢觉得他与谢玿相距甚远，眼前少年明媚张扬，而他已老，阴暗肮脏，他们不相配。谢玿看着王玢脸上神情，笑意淡去，好像在一瞬间，他的丞相大人便被心事包围。他在想什么呢？谢玿看不出，也猜不透。两人都没开口，眼里却各有情绪万千。

稍作休整，两人翻身上马，并肩而行，步履从容，缓缓朝城门而去。踩着最后一点余晖入城，他们在宵禁的钟声里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