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玿这一觉睡得好,待他幽幽转醒,只见一顶赤金帘帐,谢玿缓了缓,才记起他已置身云间山庄。不过他是怎么到床榻上的?谢玿隐约记得是王玢低声叫他脱外衣睡到床上去,他将帘帐一掀,外头已是天光大亮,他穿好鞋走到门口,将门一开,便和抬手敲门的王玢对上了,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正想来看看你睡醒了没有。”
王玢笑着说,视线落在谢玿雪白的里衣上,谢玿不明所以,低头看去,顿觉羞涩,睡了一晚,衣服被他睡起褶皱,随意地搭在身上。谢玿红着脸看向王玢,见他目光收回停在自己脸上,尴尬一笑道:
“我刚醒,还没来得及打理。”
王玢看着眼前少年,他头发乱糟糟,披散在肩头,睡眼惺忪,脸颊白里透粉,如新雪压初梅,可见他昨夜睡得餍足。唇瓣有些干涩,故而他的嗓音也带着方醒的沙哑。整个人往这一站,犹如一朵春睡海棠。
“你的行李我收好放在屋内,你先收拾吧,我等你。”
说罢,便有婢女捧着面盆走来,谢玿挑了一件缇色袍衫自己套上,他没带侍候的人来,也不习惯交给庄里人,便得自力更生了。挑这件缇色袍衫,自是带着些许小心机,想着与王玢绯红袍衫更相配罢了。穿好衣服,谢玿以水沃面,那婢子便端着面盆出去了。
王玢见婢子出来,便知谢玿换好衣裳,便走进去,正见他在为自己束发,反手反脚,甚是不便。王玢站在他身后看了会,便无奈摇头上前,从谢玿手中接过那把青丝,笑道:“束歪了。”
谢玿不好意思地笑笑,王玢便问:
“怎么没叫下人替你束发?”
“我以为这不是什么难事,不习惯旁人替我束发。”谢玿解释道。
“那我替你束发你可习惯?”王玢调笑着。
谢玿面上一热,轻轻“嗯”了一声。王玢三两下便替他束起,最后他朝谢玿伸出手,谢玿一愣,问道:“你要什么?”
“发冠。”
谢玿顿住,颇有些难为情道:“我忘带了,昨日佩的发冠也不知收到哪儿去了。”一个富家子弟,衣食住行不必自理,发冠这样的小物件,他自然而然地忽视了。王玢好心替自己束发,临到末了需要发冠固定,却被自己搞砸了,谢玿心里颇是内疚。王玢并不怪罪他,见谢玿不吭声了,王玢知他自责,便笑着对他说:
“我正担心你带了呢,我特意为你备下几枚发冠,你若带了,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
谢玿惊讶,回头看他,随即不好意思起来。
“发冠放在我屋里,随我去拿吧。”
谢玿欣然应下,欢喜地跟上去。王玢拉开一抽屉,入目是各式各样的发冠,王玢笑着问道:“喜欢哪一枚?”谢玿的眼睛悄咪咪瞥向王玢头顶发冠,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银发冠,道:“这枚。”说罢,耳尖微红。王玢将谢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眼一弯,接过那枚银发冠替他戴上,然后认真地打量了谢玿的模样,评价道:“玉树临风,郎艳独绝,举世无二。”
谢玿被夸是常事,可是被王玢夸,又是另一回事。若是寻常人夸他“玉树临风”,他还要毫不羞愧地自夸上几句“才比子建,貌若潘安,满腹经纶,君子如玉”,可若告诉他,是王玢说出这席话,他便会瞠目结舌,难成一言,羞愧欲死。然而他内心是十分高兴的,至少在王玢眼中,自己算得上芝兰玉树。
早膳早已备好,只待谢玿醒来,王玢前来一是看谢玿是否睡醒,二是若睡醒了,便与他一同用膳。谢玿饮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吃了两块水晶龙凤糕,一块花折鹅糕,见他意犹未尽,王玢哭笑不得,道:“早上不宜暴食。”
谢玿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道:“风味各异,吃惯了家里的,乍一尝云间的,甚是美味。”
“那也不行,你平日早膳用些什么?”
谢玿想了想,道:“多是一粥一糕,或是一汤一饼。”
“平日便好,像你这般胡吃,恐要积食伤胃。你若饿了,便当作茶点,再吃也不迟。”
“好,听你的!”谢玿朝王玢笑了笑,心中甚是温暖。
两人上午在水榭对弈,下午背着弓箭漫山遍野地跑,不知走了多久,谢玿感受到阵阵凉风,拂在面上,倍感清凉,谢玿朝前走去,回头兴奋地朝王玢道:“前面定有河流!”
谢玿拿着弓箭劈开杂草,在前方开道,王玢则提着一只野兔野雉跟在后头,果不其然,穿出森林,便见一石滩,一条大河赫然出现眼前。谢玿面上一喜,欢快地朝石滩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