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是曹操大业的合伙人，两人还是姻亲，走的更近。曹操成为权臣，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如果曹操要拆散汉室的架子，改朝换代，这是深受儒家教育的荀彧所不能忍受的。

“令君，您德高望重，运筹帷幄，辅佐曹公平定诸侯，对汉室有大功。然而，从曹操杀害董贵人及其腹中胎儿之后，他便只能继续去攀登权力的高峰。即便是他不想，为了子孙后代，他也必须去做。”

“令君与曹公相熟，可知曹司空之志？朕听说，曹公年轻时的志向，是成为我大汉的征西将军，后来便是效仿周公伊尹，匡君辅国。可如今，恐怕其志向便是成就”晋文公、周文王甚至王莽那样的事业了吧。”

“朕立其女为皇后，为的只不过是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了能保住朕身边人的性命。先生多年为朕讲学，朕一向视您为帝师。可惜，朕不是高祖，也并非光武。您有张良萧何之能、王佐之才，可曹公既是能臣亦是奸雄，终将与您分道扬镳。”刘协侃侃而谈，语气时而低沉，时而激昂。

荀彧觉得眼前这个皇帝变了，仿佛是被人卸下了枷锁，也好像是被人驱散了眼前的迷雾，眼前的刘协，变得更加透彻了。

而刘协本人则明白，他的改变来自于和刘昭的彻夜长谈。刘昭让刘协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也放下了对曹操残留的希望。如今的刘协已不再指望曹操有朝一日会还政于他。

荀彧在退出皇宫之后，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而外表朴实憨厚，实则内里算无遗策的侄儿荀攸，已经在荀彧家中等他了。

“公达，所来何事啊？”荀彧对荀攸的到来略感诧异。虽然他们叔侄二人感情很好，但自从二人追随曹操之后，荀彧镇守后方，荀攸则随军出谋划策，二人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再加上，荀攸一向沉默寡言，荀彧对这个侄儿的来访才感到意外。

荀攸虽称呼荀彧为叔叔，但实际上，荀攸比荀彧还要大几岁。

“叔叔有些心不在焉，可是身体不适？”荀攸的观察细致入微，且作为这个时代的顶级谋主之一，他洞察人心的本领也是极强。

“你呀，就是爱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怀疑，贾文和就是让你给传染的。”荀彧笑着说。

两人来到荀彧的书房相对而坐，屋内有着兰花般的幽香，就连这书桌上摆放的竹简，都在各种熏香的熏陶之下，有了“书香”。

荀攸饮了一口茶后，悠然说道：“叔叔，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啊！”

而荀彧自然知道荀攸的意思，想让自己随遇而安，随波逐流，不去理会汉室的兴衰，也不去限制曹公的野心。

“当年，董卓擅自废立皇帝，火烧洛阳，迁都长安，惹得天怒人怨。那时候，我选择的便是顺其自然，早早的逃出了洛阳。”

“可是你，荀公达，无所畏惧，挺身而出，刺杀董卓，为国除贼！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你仍在牢狱中，言谈自若。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曾经义薄云天的那个刺董的豪杰，就老了吗？那份少年意气，真的已经消失了吗？”荀彧说的义愤填膺，死死盯着荀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