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便是除夕。
四更鼓一响,丽姑就来了西暖阁,把冯梓烨揪起来。
给她换了身淡粉绿底白花的宽袖褙子,又加了件厚袄,梳了个堕马髻,才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今日是除夕,还请小娘子去把祭祀郎君和娘子的供品摆好。”
冯梓烨揉着稀松的睡眼走到屋外,见天色昏暗,月亮还在天上挂着,一把拉住拿着铜盆打水的月梨,摇头晃脑地问道:
“月梨,什么时辰了?”
月梨答了声“丑时了”便匆匆走开了。
丑时......丑时......
冯梓烨忽然睁大眼睛,仰天长啸道:
“凌晨一点?!谁家好人凌晨一点起床啊!”
丽姑走过来敲了一下冯梓烨的脑门,轻声叮咛 :
“爹娘面前不可大声喧哗,小娘子快把桌上的供品拿到家庙去。”
冯梓烨对原主的这对爹娘没什么印象,自然也谈不上有感情。
但还是乖乖走进了坐北朝南狭小的家庙,在牌位前摆好供品,又点了三炷香拜了拜,才打着哈欠回里间补觉去了。
但这回笼觉睡得实在不安稳,百家巷里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吵得她头疼。
也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丽姑,月梨。”
冯梓烨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只好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然而,就在她打开院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强忍着的起床气再也抑制不住,火山爆发般吼了出来:
“你这个比安态,脑残志坚是吧?一大早就来恶心人是会遭天谴的你不知道吗?!”
端着虚伪笑意的苏霖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被震开了。
但好在他有心理准备,心里暗骂了一声“死泼妇”,面上还是语气亲昵对她打招呼:
“抱歉,吵到你休息了。”
“知道就好。”
冯梓烨斜了苏霖一眼就要关门,却被他伸手挡住。
“六娘,等等。”
强忍下对她的嫌恶,苏霖脸色丝毫未变,依旧假笑着:
“这是我娘亲手酿的屠苏酒,之前她与你有些误会,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冯梓烨低头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酒坛子,虽然对这酒不感兴趣,但突然有些好奇苏霖最近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按常理来说,苏霖和冯莹一向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但不知为何,苏霖却开始假模假样地对自己示好,而冯莹不但转头就向傅凌表白,甚至还派人还暗算她。
难不成这对狗男女在打什么鬼主意?
嘶......
这么一想,她重新打开了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苏霖来,刻意毒舌道:
“问题不大,有些人有嘴,但不一定有脑,我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
“你......”
面对冯梓烨对娘亲的无礼,苏霖脸上闪过一瞬的狠戾,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释然的笑容。
之前的苏霖,一定会和冯梓烨唇枪舌战一番,绝不容许她诋毁自己的娘亲。
但现在的他不会。
上次冯府暖房酒结束后,醉醺醺的苏霖一出门就被一辆急驰而过的马车撞倒。
翌日醒来,他奇迹般地发现自己竟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看到了未来。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考上了进士,还和冯莹成了亲。
但好景不长,冯家因得罪了贵人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苏家也受到牵连不少人锒铛入狱。
虽然只是一些模糊的画面,但其中的恐惧和不甘,他却能真切地感受到。
更离谱的是,那个地位尊贵、呼风唤雨的贵人,竟然是冯梓烨!
所以,他下定决心,要改变命运的轨迹。
要是能娶了冯梓烨,将来苏家也能利用她飞黄腾达,而不是和冯家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想到这里,苏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赔着笑脸伸出手:
“六娘说得对,这酒还请笑纳。”
自己都骂他娘了,还能如此淡定,看来真没安什么好心。
冯梓烨一脸怪异地抿了抿唇,双手抱在胸前,鼻子朝天:
“不要,我怕被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