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经历了许多风雨，这会儿面对这么一屋子强烈的视线，里头还有几道夹杂着明显的恨意，江老太太也难免有些瑟缩。

但她早有准备，进屋首先便对上了坐在最上手的庆国公府老夫人，“哎哟，如今我这都已经不大出门了，万万想不到老姐姐竟然还这般惦记，专门派人去给我送了帖子，我这不来可真有负深情啊！”

果然，江老太太这话一出来，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上头的陆老夫人。

原本的愤懑也只好先压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陆家的喜宴，总不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更何况这还是在国公府。

秦织婳跟在江老太太身后，悄悄打量着陆老夫人的神色，果然见到她老人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眉眼间却有些不自然。

待见过礼，秦织婳便和江老太太一起坐下了。

从前这样的宴会，江老太太哪怕不能坐在高位，但因为年纪和江家这么多年的声望，如何也在前头的几把椅子里。

可如今江家只是一介庶民，自然不够格坐在前头，待见着丫鬟将自己引到抱厦内坐下，面色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边离上头的陆老夫人

可有一段距离，想卖好，声音都传不过去。

因而到了这里，众人可不比方才那般假面客气了。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不要脸的人都有，”一个脸生的妇人同一旁的女伴开口，声音并没有压得太低，秦织婳和江老太太都听得清清楚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还有脸出来走动呢！”

“就是啊！”有人开了头，立刻便有其他人附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介平民庶人，竟也有脸来参加国公府的宴会。”

江老太太面色发红，知道今日可能要受到排挤，但没有想到这起子人这般不留情面。

她却忘了，如今江家没有身份，跟着坐在最后面这一拨人里头，这些人可不向最前头那些人那般将体面。

可不就得听这些话么！

然江老太太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当即喝问：“你是哪家的媳妇？家中长辈教你这般说话的？闺中没有学过闺训不知道在外不能犯口业么？！”

先头那妇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怎么？自家做出来的事儿，还怕人说么？若不是江鹤川贪功冒进，我大启十万好儿郎，如何会在穆阳城丧命？

若我是你们江家人，就该每日往寺庙去替那些本不该丧命的将士祈福念经，竟还有脸这般招摇过市。”

有江老太太在前，秦织婳倒是乐得在后面看戏，她仔细打量了那妇人两眼便认出来了，原来是锦乡侯夫人的妹妹。

此番这话，是替外甥鸣不平。

江老太太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何曾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到今日都还没有在心态上转变过来。

当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高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历史上哪一位赫赫有功的大将军未曾吃过几场败仗？既然将孩子送去战场上，难道就没有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么？

再说了，我江家即便犯了罪，那也自该是陛下、是朝廷给我们降下罪责，与你这妇人又有什么相干？！”

秦织婳自来知道江老太太嘴巴厉害，对她此时面对因江鹤川而受害的将士亲人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还是让她感到惊讶。

“明明是你家江鹤川违背上级命令，为了贪功提前行动，才导致的……”

话还没有说完，江老太太便开口打断了，“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你一介妇人知道什么？既

然将儿孙送去了战场，这最后是什么结果，不就看各自的命么！”

秦织婳记得江鹤川上战场的那一日，也就是同她拜堂的那一天，江老太太面对江鹤川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哭得伤心。

如今人死了，在她口中，也不过就是命不好罢了。

“依你这么说，我儿子因你们江四郎死在战场上，也是我儿的命不好了？”

这边的争吵早就已经惊动了上头的人，她走过来便听到了江老太太那句话，当即沉声问道。

锦乡侯夫人江老太太还是认识的。

锦乡侯一直受陛下重用，管着京郊三大营，对于这位侯夫人，哪怕从前仗着年长，江老太太也不敢在她面前托大。

这会儿面对她的质问，江老太太立刻没有了方才的气势，连忙道：“侯夫人莫要生气，世子这一次……”

她说着掏出手帕，抹了一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