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会包容他的一切的。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片唇瓣像是被缝住了,张都张不开。
这一刻,许良辰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怕她难过才不敢说,还是因为怕她讨厌自己,所以才不敢说。
他是信不过她?还是信不过自己?
许良辰一时间心乱如麻,头痛欲裂。
但他偏要快刀斩乱麻!
阿景是他此生唯一的野心,他只要她好就什么都无所谓。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成为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
她不会喜欢一个又矫情又胆小的男人的。
许良辰死死抓住她的手,害怕她逃离自己一般,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
“许良言,是我害死的。”
怕有歧义一般,他连名带姓地说出了那个名字,继而说出了那个事实。
阿景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
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随后才慢慢有了颜色,有了物体,有了情绪。
她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难以呼吸。
心很痛很痛。
“许良言”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
不能用“许良辰的弟弟”,“三岁早夭”这些词来概括这个孩子。
那一日在黑市,许良辰为了许良言杀人,她由此瞥见了许良辰心中的爱憎。
所以,许良言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现实,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第一次证明了许良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魔鬼恶徒。
许良辰如释重负,却只有短短的一瞬。
铺天盖地的恐惧如潮水,疯狂地涌上来,让他不敢将视线从阿景的脸上移开。
他害怕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错过她的每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伙计:“我送早饭来了,请客官开门。”
阿景弯起嘴角,用世上最冷漠的笑容,盯住她的少年,“夫君很自责,很痛苦?”
许良辰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阿景的眼神依然冷如凉夜、寒如冰潭。
“既然这样,那夫君要不要我替小良言报仇,现在就把你杀了?”
……
许良辰对甘露说,他不是坏人。
这是事实。
阿景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不是好人。
这多半,也是事实。
许良辰深深地望着阿景。
他想起《寒雪诀》的第一句——
大道如寒天,小道似飞雪。
她自己就是寒天,冷漠地俯瞰众生。
这一缕来自千年以前的魂思,正在缓缓苏醒,逐渐展现出她冷酷无情的一面。
他种下的种子,长出了绿芽,长出了嫩枝,结成了花苞,花苞里裹着一团能焚烧一切的无情烈火,等待着绽放的那一刻。
而他自己,恰似飞雪,随风而动,随风而落,所思所想,不值一提。
他终将化为雨露,成为她的养分。
师父让他和阿景分开一段时间,恐怕,是不想让他耽误了阿景的前程。
女人成长起来,是很快的。
许良辰松开阿景的手腕,一身的力道都卸去。
他下床正视她。
“阿景,我不想死。”
阿景说:“你不想死,那我就不杀你。夫君,你面对的问题,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不需要痛苦。
许良辰的脑袋一阵疼过一阵,单手扶着苍白的额头,眼中似有无助,“问题就是这么简单?明明,我还没有告诉你前因后果。”
她这么信任他,一点余地都不给她自己留,真的好吗?
阿景说:“夫君,这个问题真的很简单。小良言去世,你很痛苦,因为你认为,你的仇人恰恰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