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黄叶地,满园萧瑟,唯有孤鸿戏。”
温其的声音已经成熟了许多,但言念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想起那道清澈的童音。
她望着温其有些恍惚的眼,慢慢地念,“江南春景已成忆,愿温温,岁寒不忘少年志。”
温其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念念,我一直记得的。”
言念微微叹了口气,“可很多事,本来应该忘记的。”
他们的记性都太好了,记住了太多的事,也记住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她常常想,从来过目不忘,真的是好事吗?
如果连时间都淡化不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应该怎么忘记那些不想记住的往事。
她捏着杯子的手一点点收紧,想起主神最后的嘱咐,“抱元守一,勿记勿念,切勿在永世轮回里迷失。”
虽然脑海里清晰地记得自己所经历的每一个场景,但其实不去回忆,便乱不了心。
可记忆重现是难以控制的,他们可以刻意回避,却阻止不了潜意识把它们一次次地翻到面前。
言念看着温其带了两分轻颤的手,语调轻缓,“如果你能看见别人的记忆,是否也会痛其所痛,爱其所爱?”
温其一下子被点醒了,可随即有些困惑,“可我们知道那是自己的记忆,更记得当时的感受,哪怕不记得当时的感受,也会知道自己如果再经历一遍会作何感想。”
言念的声音清澈而坚决,“那便当自己已经死了,往后再看这些记忆,便只是个路人的。”
温其摇了摇头,还是不赞同,“说来简单,谈何容易?”
言念挺直了背,神色带着几分难得的兴奋,“修炼之人,本就该迎难而上,不过炼心而已,我自是不惧的。”
温其若有所思地跟着坐直了身体,“你方才可是悟出了心法?”
言念勾了勾手指,“过来,我传给你。”
温其起身,在她面前蹲下。
言念两指并拢,轻轻点在他额上,一道隐隐约约的光芒从她指尖溢出,缓缓流进温其眉心。
她收回手,见温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打扰,起身走到窗前。
方才碰到温其神识时,她隐约察觉到温其似乎有了心魔。
心魔可大可小,毁于此的人虽多,却也不乏以此为磨刀石锻炼神识的,希望温其是后者吧。
这种事,旁人干预不得,只能看造化了。
她微微出神,慢慢回想这两世的记忆。主神劝过他们不要太当真,免得深陷其中,可不当真如何真的了,旁人看着像演戏,她也不愿演一辈子戏。
以心换心,虽得一世情深,却也难抽身。她想起奶奶,想起付西华,想起新认识的战友,轻轻笑了笑。
他们不愿视这一生为游戏,可结束时该怎么办呢?
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他们都将慢慢体会到了。
她有些无情地想,自己大约不会太在意的。因为自己在乎的太多了。
志在天下的人,会很认真地爱每一个人,也会很认真地告别,然后告诉自己,不要痛。
温其悟了许久的道,醒来时,天黑了,言念也不在了。
他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有些难过,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聚少离多。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再走上这条路,原以为可以独占念念了,可念念身边永远有人。
他终于带着念念远离了那些狂蜂浪蝶,却还是阻止不了她招蜂引蝶。
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防男防女防老防少,他哪天说不定还得防狗。
言念不知道温其在贤夫良父与妒夫之间反复横跳,然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妒夫这个角色,她此时正静静地蹲在狗窝里。
这狗窝是个大型养殖场,专门养肉狗,是个藏药的赃窝。
未免打草惊蛇,他们在各个据点都安插了人,打算一同动手。
原本言念应该坐镇指挥部的,但他们的人都不太招狗喜欢,稍一靠近就被狗凶巴巴地狂吠。
无奈之下,言念这个唯一不被狗嫌弃的人只能出动来当内应了。
在等待指令的过程中,言念的神色很平静,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此时正被一群搔首弄姿的公狗包围着。
言念隐藏的地方不算隐秘,不过黑夜是最完美的遮羞布,巡逻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但以狗的灵敏嗅觉,要发现她并不难,哪怕隔着栏杆,也不妨碍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