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是啊,他救了魔尊,他护住了盗天宗的未来,他也收服了一定数量的天魔。
可是他仍旧是细作。
仍旧是叛徒,
而且并没有向魔尊坦白过。
行幽见他陡然陷入危险的沉默,意味莫名地笑了一笑,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血,走上前,用那干净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五根手指轻重有度地捏在那柔弱的肩骨,像是在攀上一种横倒的高峰,又似是品味一种独占的美好。
“你想必也累了,若无它事,且好好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苏折却目光警觉地看向他:“我想不通一些事,又如何好好休息?”
行幽却目光微冷地对上他:“想不通是对的,因为本尊也想不通。”
“你想不通的是什么?”
“你。”行幽靠近他,几乎把头颅搁在了苏折的肩头,“本尊就算花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做……”
他像在暧昧却又含着咬牙切齿的幽恨,如是轻语却又似一声声蛊惑的话语钻入耳道,苏折极为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行幽却只目光深沉地盯凝着他,像什么冰冷又滚烫的东西簇到了心口,一时间,他忽的低下头,越靠越近,眼里盯着苏折的唇像盯着一种死里逃生后必须得到的甜点。
可苏折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拉开暧昧也保持距离,行幽的目光错落地停在他身上,宛如一条温柔的蛇在一丝丝舔舐他,让他觉得不自在,又觉得被隐形地享用了,不过一会儿,他忽感觉自己竟在慢慢习惯,并且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宠爱与注视,可又不得不记着自己的身份,因而收起这享受与习惯。
仿佛他与行幽,既近又疏,既暧昧又提防,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小骗子、与被骗者。
这种奇特到僵硬的气氛,使薄薄的空气似凝滞在了此刻,一切冷热都失了度,无论是谁的镇定与羞涩都已拿捏不住分寸,行幽又进了几分,苏折不知该退还是该接下。他与行幽之间,一点点剥离开来的到底是隐藏许久的真心,还是可怕骇人的真相?
行幽盯着他,半晌,忽的陡生出一丝危险而灿烂的笑。
“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怕什么?”
苏折皱着眉头:“这不叫怕,只是上下级之间也应有分寸与尊重。”
他感觉到行幽自从没了这三十多只天魔,似乎整个人都变得轻佻而温和了许多,一些压抑的性情与冲动也跟着冒了出来,这本来可以是一件好事儿,可是具体应用在了苏折身上,行幽却忽发现自己的胃口很大,已经不满足于只当战友,或者只当上下级。
从他看苏折那种赤而条条的欣赏与充满占有的欲色就看得出,他已不甘心于一个吻。
他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的苏折。
从头到尾的苏折。
行幽停顿了半晌,像是郑重地瞧了苏折半晌。
忽的,他收起了脸上的温柔与痴色。
开始拾掇出几分干正事儿的要紧。
“也罢,我不逗你了,走吧。”
苏折松了口气,问:“去哪儿?”
行幽道:“你拜托了慕容和光光去收服天魔,难道不该去看看么?”
苏折身上一舒,终于感觉到自己从这一场惊险的游戏中退了出去,
行幽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逗他?
他向来是个有话说话的人,如今被问到,却没生气,只是反问苏折,还用言语调戏与分散苏折的注意力,这分明有鬼!分明是因为他戳中了行幽最禁忌最提防的心事儿!
所以在苏折推门走出木屋之前,必定发生了一系列诡异莫测的大事儿!
可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忌惮成那个样子,甚至连提都不能再提?
忽的,苏折脑海中回响起了一道极为虚弱痛苦的声音。
“苏折……”
是紫晏!
为何声音如此虚弱?
他收服天魔的时候出事儿了?
跟在行幽身后行走的苏折,脸上忽的莫名一白,想要开口在心中问出来,却发现行幽忽的停住脚,回头看向他。
“看你的神情,是有人在问你话,对吧?”
苏折微微一愣。
半晌,他露出了无可挑剔的笑容。
“是我的一个妖族朋友,我与他稍微聊上几句就好。”
“哦?”行幽淡淡道,“是什么样的妖族朋友能直接把声音传到你的心里?”
苏折笑了笑,忽的话锋一转,指向了旁边一处焦黄带黑的干草地。
“我的心头血就是在这片草地上发现的,魔尊来的时候,可曾瞧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