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熹。
陈一凡所在的船只,下湖割肉的人,全员到齐。
这是西湖好几年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庆幸归庆幸。
按照下湖的禁忌,这个时间段割肉工需要进入船舱休养。下过湖的人,不可接受第一缕阳光的照射。
船舱内,众人对贾环这个名字充满崇拜。众人之中,若说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徐老了。
他不久前才被赵姨娘打击到。
如今更是认为从前的贾环,废物是装出来的,是扮猪吃老虎。
贾家水太深了。
心眼稍微多一些的人,不由感叹。
看向陈一凡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忌惮。
有人甚至认为,贾环曾经的行为都是为了迷惑人,让贾宝玉放松警惕,从而一鸣惊人,争夺家主的位置。
在众人复杂的思绪中。
太阳出来了。
阳光刺进雾里,一点点融化了如寒霜的白雾。温暖了满目疮痍的船只,不分贵贱,更不分男女老幼。
西湖的白雾终于散了。
所有船只宛如切换了画面,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岸上的喧闹声重新涌入耳中。
陈一凡转头发现,贾宝玉、贾琏二人所在的船只,就在他一左一右的位置,距离不到一丈。
塔影白雾的诡秘,陈一凡其实早已有所耳闻,但此时亲眼所见,还是感到十分神奇。
“环三弟,生死有命,你也不必过于悲伤!只是可怜了这些人的家人,辛辛苦苦培养出这么一个割肉工,说没就没了!”
贾琏也朝陈一凡看过来,他的话看似像安慰,像是在怜悯苍生,但总有种居高临下的虚伪。
甚至是说教。
对于贾宝玉,他贾琏不敢如此放肆。
那终究是贾母的心肝宝贝。
可贾环在贾府的地位,贾琏认为自己绝对比贾环强上几分。这种话说与贾环听,不但彰显了他贾琏身为堂二哥的身份。
更能凝聚对手下的威望。
为下次出船割肉做铺垫。
陈一凡不擅长这些,他只是淡淡地问道:“那请问琏二哥,你打算给多少抚恤金那些遇难的割肉工?”
贾琏怔了怔,有些不解对方问的问题,每艘船的抚恤金本来就固定,为两斤太岁肉,无论是死多少人。
都按照这两斤去分。
若是人死太多了,作为出船的船长,有可能补贴一些太岁肉进去,以平息民怨,给家属一个交代。
贾琏细想之下,便认为陈一凡是讥讽自己这边死太多人。
可如今,割船工还不能出船舱。被人看到,他又怎么可能清楚我这边死了多少人?莫非他是逞口舌之利?
想到这,贾琏不由冷笑:“这就不用环三弟你费心了!我这边是小吉利,堪堪把死亡人员控制在十人。”
果然,这些家族子弟压根就没有把人命当回事。
死了十个人。
居然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明明刚刚嘴上,还可怜着这些底层的割肉工。转眼间,那些卖命的割肉工就成为了炫耀优越感的工具。
陈一凡默不作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争论。
可落在贾琏眼里,却认为他是服软。
甚至觉得陈一凡这边收获不怎样,死了很多人。
至于不远处的贾宝玉,一句话都没接,他只想远离‘贾环’,在他心里贾环就是妥妥的小人。
离得越远越好。
这时岸上忽然锣鼓声
意味着,到了给割肉工们吃太岁谷的时间。
岸上已经煮好的太岁谷。
被装进了饭桶里。
再由厨娘乘着小船,运送至割肉船上。
太岁谷,原本是普通稻谷,摻入了太岁肉炼制出来的肉油,培育出来的产品。
之后,还需要定期朝稻田里喂养人血。
直至稻谷成熟,方可称之为太岁谷。
如此奢侈之物,整座孽缘城也就只有贾家、孟家两大家族可以常吃。平常人家偶尔吃上一次,都可以成为炫耀的资本。
所以躲在船舱里的割肉工,必定是放开肚皮去吃。
偏偏就是因为如此。
造就了人们的对赌,打赌哪一艘船的人所吃的太岁谷最多。在不知割肉船的人数的情况下,更是给这种对赌增加了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