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你来啦,快过来坐。”
琅嬅刚一走进养心殿,就看到弘历正端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微皱着眉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要紧之事。
“皇上您劳累了一整天,怎么还不好好休息呢?明日可还有好多事情等着皇上您去料理哩。”
只因正值居丧之时,弘历并未剃去头发、刮去胡须,其双眼之中还带着丝丝血丝。
由此可见,连番的操劳,即便是皇上那强健的身子骨,也快要有些承受不住了。
“唉,这丧仪嘛,乃是为了给皇阿玛尽孝啊,朕就算再苦再累那也是应该的。
琅嬅呀,皇阿玛的丧仪和朝廷政事都还算过得去,只是现今有个难题呀,朕着实不知该如何决断了。
这大晚上的把你叫过来,就是想让你帮着出出主意。”
“能让皇上感到为难的,肯定是朝廷的大事啊,臣妾哪有本事去裁断呢?”
琅嬅微微歪头看着他,弘历则对着她微微一笑,轻声说。
“从前你替朕解决的麻烦事可不少啊,怎么这进了宫,反倒变得生分起来了。
况且,这件事说是国事,其实也算是后宫之事呢。”
他这般言说,琅嬅即刻问。
“能既关联前朝又牵涉后宫,还令皇上感到为难的,恐怕也就仅有景仁宫里的那位了吧?”
弘历微微点头,应。
“还是你深知朕意。今日张廷玉提议,要将景仁宫娘娘释放出来,尊封其为母后皇太后。
她已然被关押了许多年,皇阿玛更是曾经表明要与她生死不复相见,朕本来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件困难之事。
却没曾想朝中竟然有不少大臣支持张廷玉的这个提议。”
“这件事,皇上为何不和青樱妹妹商讨一下呢?
景仁宫娘娘乃是青樱妹妹的姑母,您来询问臣妾,莫非就不担心臣妾会有所偏颇吗?”
弘历嘴角含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柔声问。
“那你会吗?”
“臣妾肯定会啊。
景仁宫娘娘若是出来了,她必定会唆使青樱妹妹去争夺后位,然后与太后没完没了地争斗起来。
到那个时候,这后宫就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皇上不要觉得臣妾是在无事生非、庸人自扰。
您只要仔细想想,张廷玉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提出尊封太后这件事,就应该明白此事肯定不简单。”
弘历听完琅嬅的这番话后,眉头紧紧皱起,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廷玉那老东西,到底仰仗着什么。
竟能以大清开国以来独一无二的无军功之身配享太庙。
弘历和琅嬅对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那些所谓的祖宗规矩、礼教家法,不过是他拿来压制新皇的手段罢了。
他若是真的遵守礼法,又怎会不明白大行皇帝那句“死生不复相见”的意思呢?
若是仅为单纯的后宫争斗,弘历或许还会有所犹豫。
毕竟,太后摆明了不喜欢青樱,放景仁宫娘娘出来,或许还能给她增添一些助力。
但若是涉及到朝堂手段,又有前朝后宫相互勾结之事。
他必定是不会容许老臣仗着他年轻,让景仁宫娘娘利用他对青樱的感情,就企图高踞于他之上。
“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看来并不那么简单,怪不得今日你伯父、父亲他们都闭口不言,看来他们也都洞察了这其中的玄机。”
富察氏的人皆无法言语,只因只要开口,便会被人冠以存有私心、偏袒一方之帽。
然而,从他们竟无一人同意尊封母后皇太后此事,便可看出此事宜既非重要,亦不妥当。
着实没必要于大行皇帝丧仪之际拿来困扰皇帝。
若非受利益所驱,怎会在此时给新帝添堵呢?
“瞧来,是有些人认定朕初登皇位,竟敢借此事来试探朕的深浅。”
弘历的话语间满是怒色,他愤然一掌拍于案上,暗自低咒了一句“老东西”,不知这句是在骂张廷玉,还是景仁宫的那位。
琅嬅轻柔地将他的手紧紧握于掌中,小心翼翼地轻抚着上面的红印。
“皇上哪怕是生气,也应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呀,您的手疼不疼呢?”
“不疼,你为朕揉揉就不疼啦。”
弘历的语气渐渐温和下来,随即将琅嬅紧紧地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