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稍显昏暗的房间里，窗帘半开着露出外面的一丝光亮，窗边不远处的床上时不时传来咳嗽声，虽然宋安和压着声音，但宋奶奶还是听得难受，急匆匆地把熬好的中药倒出来，不等放凉就赶紧端来。

“小安，小安，起来喝药了。”宋奶奶把药放在旁边，拍拍宋安和的肩膀，宋安和勉力撑着坐起来，宋奶奶一拍脑袋，忘记带汤勺了，太烫了根本喝不了。

宋奶奶排斥西医，觉得中医才是王道，西医的药都是伤身体的，平日里也喜欢自己抄些书上的“古方”，这次给宋安和熬的也是自个儿在书上抄来的。

宋安和看一眼那碗浓黑的液体，有些胆寒，奶奶又来了，拦着要下楼的奶奶：“奶奶，我待会儿放凉了自己喝就好了。”这样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不成，药要趁热喝才有用。”说完站起身就下楼去了。

宋安和欲哭无泪，比喝中药更恐怖的事情就是：用汤勺一口一口喝中药。

拿完汤勺刚要上楼的宋奶奶听到了门口开门的声音，走过去一看是自己儿子来了，这小子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宋清也推开门把行李放下，抬头喊了句妈，又道：“宋安和呢？”

宋奶奶不乐意了，一个父亲，叫自己儿子指名道姓的，瞬间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皱眉道：“你来干嘛？”

“我找他有点事。”宋清也听到老妈语气不善心头更是烦躁，他不想跟自己老妈掰扯，前妻前两天又吵着要让宋安和回去念高中，口称高二是重要时刻，他觉得那女人分明是不想自己好过，自己刚刚再婚不久，不能让前妻跑到家里来闹事，被逼无奈只能过来一趟。

他闪过身正要往里走就看到了宋奶奶手里的汤勺，自个儿老妈天天早起，肯定不会是这个点吃早餐，宋清也瞬间就反应过来是宋安和要的，这个点，不在学校还在家？

厨房没看到人，他瞬间火冒三丈，鞋也没脱就奔上楼去，这小子说要来县城照顾奶奶，我看是来让奶奶伺候的吧！

“宋安和，你能耐了啊！书也不读，这个点还在睡觉！”宋清也进门就对着床一顿输出。

宋安和听到上楼的声音就觉得不对，瞬间就想起来是他爸来了，发烧了人都昏昏沉沉的，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慢慢坐起身，看着发怒的父亲一言不发。

父亲的话，一字一句，像是钉子一颗一颗敲进他的心，解释又有什么用呢，这个点不在学校……正常的父母第一反应是担心孩子出了什么事吧，而自己的父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其实稍微注意一下也能知道可能是生病了，满屋子的中药味，脸色苍白的宋安和，但是急于发泄心头怨气的宋清也根本没有注意，也不想注意。

宋清也看着沉默的宋安和，心里更是愤怒：“你有手有脚，还让你奶奶给你拿勺子！”余光瞥到旁边的汤碗，一把掀翻。

碗碎裂的那一刻，宋安和恍惚间觉得，那刺耳的声响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他愣愣地看着父亲挥来的一巴掌，慢动作一般，但他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呼吸都像是停滞了。

“啪”的一声，火辣辣的疼在脸上蔓延成了一阵阵的麻，随即响起的还有奶奶的尖叫声。

宋奶奶蹒跚地跑过来扶起身子歪在被子上的宋安和，回过头声音颤抖地骂道：“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眼泪瞬间流了满脸。她从没想过这对父子相处会是这样的局面。

宋清也张了张嘴：“我……”对着自己母亲不好发作，又指着宋安和说道：“你给我起来。”还装起柔弱来了，真是长进了。

宋奶奶气哭，她跌跌撞撞跑过去，双手推搡着宋清也：“你给我出去！出去！”直把人推出了门口。

楼上宋奶奶抱着宋安和流泪：“对不起，对不起……”是她想岔了，只想着让父子解了矛盾。

她真的后悔了，小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自己当初不该撒手回老家。

宋安和看着奶奶流泪，心里酸软得不行，是自己一时没注意，让奶奶伤心难过，他抬手拍拍宋奶奶，想开口安慰，嗓子却堵住了，一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

他知道父亲会在这时候过来找自己要求转学，以往他每次都会提前跟奶奶说好，也会尽量避免跟父亲产生冲突，就是为了不惹奶奶伤心。

宋奶奶缓过劲来，她擦擦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摸摸宋安和的头道：“好孩子，别哭，奶奶给你出气。”儿子不能打老子，老娘打儿子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