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没几句正经。实话好叫你知,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那个卖炭老人的故事?点头就是记得咯。之前是我看到父亲弄那些花花草草来泡茶喝我觉得有意思,就学了点。后来,你也知道,严先生对学生严格的很,几乎一年四季里面都要有几天要亲自带学生上山采药。他之前带的两个学生,如今都是享誉天下的杏林圣手,如今就带我一个。那天我记得山上白雪皑皑,师父带我一点一点扒开雪,许多曾经艳美的花草,都已枯萎。那时候我才渐渐明白,富贵繁华,原也只是转眼之事。人家都说上官家族家大业大,可是我知道父亲时常担心哪天家族突然败亡,常常在梦中惊醒。我学了医,日后若是没了这份泼天的富贵,也还可以自己凭着医术自力更生,总胜过流浪街头。有时候想想,若是当时没有选择学医,那日山崖之下,你便没了性命。老天有眼啊!”她说的很慢,语调也很平稳,仿佛说的是一件无比平常又和她毫无关联的事情一般,可我感觉得到,她的手在颤抖。
我对于她对我和青龙的恩情,实在是无比感激。如今,这份对于富贵的淡然,多年学医的执着,安之若素的平和,渐渐地深深打动了我。
每一对恋人都会说,能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可那些大都是一时失言或者是夸大或者是玩笑。你要说为爱殉情的,也有,但不会很多。放下世界的一切,只剩下彼此,那是傻子般的天真,更加与浪漫无关。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做事情时的预留后路,每一次的细心规划,一点点的小小矛盾,无缘无故的小打小闹,这些东西都有了,才叫做真正的恋爱。什么归隐山林,什么远走高飞,什么情可胜天,实在是太少见了,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那些都是神话故事里面的桥段。我放不下生我养我的父母,放不下与我出生入死的北方战友,放不下我守卫了好久好久的大明,放不下对我有恩的陛下,放不下每一天的朝阳与落日,放不下跟市井小贩讨价还价的乐趣,放不下纵马驰骋的经历。灵儿放不下为她为家族操劳一生的父亲,放不下她的师父严皆木,放不下那些与她打趣的丫鬟。我们放不下的太多了,我们只能将心脏的一半留给对方,但一心才能一意。
我们深深相拥。
灵儿的手臂伸的过来了些,突然,嗖的一声。
一支长箭,扎扎实实的钉在了她的手臂上,那是一支本应该射向我后背的箭!
她甚至来不及说什么,两眼一模糊,当时就昏了过去!人群登时乱作一团,我回头一看,凶手已经关上了窗户,逃走了。我本能地去追他,还没起身,便收回了腿,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天空隐隐有了雷声,然后就是雨,突如其来的那种小雨,人们慌乱了一阵子之后,慢慢形成了一块空地,之后就是禁卫军,来将她抬走。我知道他们会去找人医治,但我不肯放手,发了疯一般地横抱着她,一路狂奔。
明 上官府
严皆木取出了箭头,我太熟悉那种箭头了,狼头标记,就是瓦剌的狼牙箭,有倒钩,拔出来的时候会连着拔出附近的肉,只是一个瞬间,但是奇痛无比。
我看着严皆木清理她的伤口,手里拿着箭。她现在是昏迷的状态,我看着手臂上的咬痕,那是在拔出箭头的时候我把手臂放在她嘴边,让她发泄痛苦的。一排整齐深刻的牙印。敌人甚至不打算掩饰,这是赤裸裸地挑衅,这是对于我的侮辱与暗杀!
“马上写信告诉王力忽达现在立刻整军备战,老子要立刻出兵将那帮杂种宰了!”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她的房间,拉着随从的衣领,发了疯一样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谁给你的权利擅自出兵!”东胤的身影出现大门口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堂中央,一边的亲属自觉让出一片空地。
“你现在还有脸来见我啊!你不是跟老子说,没有危险,没有瓦剌人来吗?你的禁军不是把持了所有关卡吗?那你告诉我刺客怎么进的南京城!说啊!你现在抓到刺客没有,刺客人呢?现在一点成果没有,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你做不了的事情,老子自己来。今天这支箭要不是她,是射向我的狼牙箭啊!今天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就他妈是我啊!是不是你还会说,慢慢来?”我的声音近乎咆哮,震走了房屋上的停息着的一只只鸟儿。
严皆木从后面走出来,拉了拉我。
“老夫用姜汤暂时吊醒了她,箭上的是一种可以令人昏迷了药物,但皮外伤也厉害,你去同她说几句。”严皆木的声音不小,没有刻意的避开众人。
我冲进房门,她气息奄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