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出来，山上已逐渐天黑，师父的院落在高处，从上头望下，师兄师姐们的院落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慈意心中难得的安定，她不下山反倒往山顶上去。

这些时日为了弄清渡劫之事四处奔波，好在大抵有了结果。

云雾峰不比落日峰陡峭，是四座山峰中最低平的一座，平地开阔。

当年年幼的她刚到云雾峰，修行苦闷，常常独自一人跑上山顶，静静坐着。

她在这个地方醒来不久，但这具身体已在此地生存了一百多年，原先的记忆多少还是会影响到她，何况她先前以为这是三千凡界的其中之一，怕行事过于反常被天道识破，

若被天道发现遭受排斥，轻则被驱逐出凡界，重则遭受天谴重伤或危及仙体。

洹山试炼，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她是一定要去的。

不仅是为了圆这具身体的心愿，更是因为她知道泽夕和闻殊也一定会去。

她不能不在，否则若生意外，真正的神君死了怎么办？

真正的神君，她心中或许在下山去寻线索前，已有判断。

神君神识的异常反应。

不该出现的紫华神树，除了泽夕无人知晓，好似他们看不见般。

泽夕某些的行径，更像......

闻殊的身世，他遭受的那些加害，幸亏有那位师父救了他。

还有这方天地中的异象……

种种迹象表明，闻殊才是真正的神君。

但她的忧虑并没减少半分。

这方天地不在三千凡界之中，魔族从哪里弄来了与神君一模一样的泽夕，而且神君的神识对泽夕也有反应，颤抖的仿似忌惮，一开始误导了她，白白耽误好些时日。

慈意有点看不懂，如果真的是魔族的安排，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如今她是继续渡神君历劫还是要破局先从这里出去？

还是两者都要？

闻殊被人为弄瞎的眼睛，劫数是不是五蕴炽盛？

可她也确认泽夕的命数，和这方天地相连，他的杀劫还渡吗？

若只要助真正的神君渡劫，那成了之后，他们怎么从这方天地出去？

若连泽夕的杀劫也要渡，才能出去的话，会不会与闻殊的劫数相冲？

五蕴炽盛劫数叠加杀劫，她慈意若是搞得定，指不定功德无量一出了这地儿便升神位，她难得自嘲地想。

太难了，来了这地儿不知为何连须弥戒都不见了。

渡劫与破局，连个帮手都无。

帮手？

帮手？

她突然激动地拍了拍额头。

有。

她有帮手，她已确认闻殊是真正的神君，也确认这方凡界不在三千凡界中，那是不是说明此地无天道，她若直接找上闻殊说明，是不是不受天道制约？

她抬头，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无言以对。

不，她不能冒险，但至少她确定闻殊跟她是一路的。

她轻快地下山，途中还传音给闻殊。

回到小院，慈意连入定修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床榻上睡了过去。

云霄峰山上。

闻殊如往常一样，准备出发去落日峰练刀。眼前晃过一阵亮光，他抬手拢住，传音符中的声音清晰传来，“闻殊，我也要去洹山试炼，到时候我与你一道。”

闻殊面具下的肌肉不由得舒展开来。

三个月前，慈意从他院中离开后，两人再无交集，他曾刻意在黄昏未至前去落日峰，在山顶上没有遇见她，也感受不到她的剑气，她连山顶都不来了。

慈意是在躲他么？

一日两日。

一月两月。

确定她再没来过山顶练剑。

他劝自己忘却，或许是知晓他的身世后，她也怕他。

毕竟他出生时，确实天降不祥之兆。

他劝自己莫要在意，在他还能看见时，就知晓人心复杂。

这么多年除了两位师父，他不会主动示好他人，他人也不会靠近他，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

只是夜晚在落日峰山顶练刀之时，偶尔回想起那日，有人主动靠近他，他第一次知晓落日峰山顶白日的景色。

就在刚刚，他没想到还能再听到慈意的声音，她想与他在洹山试炼时一道同行。

她是不介意他的身世了吗？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