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来到京都后很快安顿下来，柳玄寻了一个好日子带着书信去拜访白鹿书院的院长。

白鹿书院院长与青山书院院长同出韩首辅门下，只不过青山书院院长厌恶京都藏污纳垢，待了几年就回老家青阳县办了家书院教书育人。

得知阿爹出门，阿娘忙着采办家用，阿弟早就被安排进了附近的一家书院读书，柳荆眼珠子一转，掏出压箱底一件男装，那是柳墨身量抽条后淘汰的。

随着柳家家境逐步改善，在精细调养下柳墨身子好转不少，身量也一年比一年高，不过八岁，便高过了十岁的柳荆。

她从梳妆台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沾了些灰棕色的粉后随意抹了抹脸和双手。

旁边给柳荆绣着荷包的榕儿咋舌，“小，小姐，你这是？”

柳荆一脸神秘，她踮起小短腿，埋头在衣箱里一阵乱翻，翻出了另一件男装，“快换上吧，咱俩一起去砚香阁。”

砚香阁与主家的关系榕儿多少知道一点，听说钱掌柜快要来京都了，但是小姐换男装又是整哪一出。

永乐王朝对女子的约束不似前朝那般苛刻，女子可露面上街，可立女户，甚至在有兄弟的情况下可继承一部分家产，但再怎么宽容，要求女子三纲五常还是占主流。

柳荆知道榕儿的疑惑，她低着嗓子，装作少年粗噶的嗓音说道：“我要去砚香阁交稿子，他们不收女子的。”

说到这，榕儿懂了。小姐一直爱不释手的那本书不知是谁写，或者是谁画的，里面的内容不是现今主流的山水画和花鸟画，而是一些简单线条勾勒的图画。

反正，就奇异非常。

受此书影响，小姐也热衷画那种古怪的画。

若是榕儿去到现代，她就会发现所谓的古怪的画就叫做漫画。

“若是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大好。”榕儿有些犹豫。

穿着男装抹着灰粉的“小少年”难掩日后清丽的面貌，她说道：“有我爹，怕什么！”

榕儿心想，这倒也是，柳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但凡小姐提到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想到这，榕儿不再多言，她照葫芦画瓢也穿上了男装。

两人一路避着下人，来到了一处低矮的院墙。

柳荆踩上旁边的一块石头，双手攀上院墙，她一使劲，就翻了过去，踩到地板的一瞬间响起了沉闷的声响，柳荆忍不住脸一黑，擦了粉的脸更是黑了几分。

院内的榕儿听到响声后捂嘴一笑，也跟着翻了出墙。

得亏主仆二人平日里善于观察，此时榕儿和柳荆走路的姿势和普通少年人差别不大。

街道上人潮汹涌，吆喝声不绝入耳，柳荆看着热气滚滚白胖的馄饨，默默咽了咽口水，狠心扭过头，闷头往前赶。

榕儿紧紧跟在柳荆身后，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来到砚香阁，店小二热情迎接两人：“小公子里面请，是要买书呢还是喝茶呢？”

柳荆咳了咳，压低嗓音道：“请你们掌柜的出来一下。”

她一副老持成熟模样，与矮胖稚嫩的外表完全不符。

店小二有些好笑，不过到底憋住了，这京都掉一块瓦都能砸出几个皇亲国戚来，做人还是低调些为好，因此他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跑去叫掌柜。

掌柜乐呵呵地迎上前，笑得像个弥勒佛，“小公子找老身所谓何时啊？”

“这画稿子你们收吗？”

柳荆说罢，身后的榕儿掏出了包袱里的一沓画稿。

掌柜接过画稿，仔细看了几页，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他沉吟片刻，“老身经营书铺几十年，还从未有过如此画法。”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样吧，小公子先把画稿放到砚香阁，一个月后看看卖得如何。这是定金。”

柳荆点点头，接过定金，她也不怕掌柜骗她，毕竟阿爹算是砚香阁的一个股东。

正当她和榕儿打算离开砚香阁时，一道傲慢的声音响起：“把你们这新来的话本都给我家小姐打包好。”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穿着富贵蒙着面的女子身后，指挥着店小二打包话本。

看着那高高摞起的话本，店里的众人纷纷侧目，心中暗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可真是财大气粗。

要知道，砚香阁的话本虽不昂贵，可也不便宜，一本制作精细，配有图案的话本就卖五两银子，抵得上京都普通人家两个月的嚼用，更何况那小姐要的可都是精装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