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间，机械地挤了一点卸妆乳在脸上揉开来——

手机再次亮了，Kevin发来一条微信：“天晴，你劝一劝程宜，不要冲动。万一闹大了对你也不好，我听说你和男朋友谈了很多年要结婚了，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女孩子总是要吃亏的。我相信你也不想这样。”

刚才的一段对话浮现在了脑海里：

“你跟男朋友感情怎么样？稳定吗？”

阮天晴问出了今天晚上最不解风情的一句话：“你知道我有男朋友？”

Kevin一脸奇怪：“当然啊。”

当时阮天晴没再追问，但此刻她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自己被Kevin“选中”最重要的原因。

时代变了。

上一代男人先成家再立业，结婚的时候多半稀里糊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有什么可能，所以愿意在名利双收或者淡泊名利的人生后半程，不惧流言地追求“真爱”的影子。

现在心思活络的已婚男人出轨的最优选，是同样有一份稳定感情、思想开放的女性。他们在选择踏入婚姻的时候就看明白了婚姻是利益共同体，离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成本都太高，所以出轨不能再找单身的年轻女孩子了，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不小心就闹上互联网，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不划算。

但是如果一个女人有稳定的感情和家庭，情况就安全可靠了许多——她本身也会有所忌惮。况且往往女人的下场会更惨：多的是愿意拿人生等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女人，但有几个男人能假装看不见头上的绿帽子？

阮天晴把手机扔到一边，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混在卸妆乳里被抹得满脸都是。起初还只是低低的呜咽声，接着她越哭越无助，脑子里已经过电影似的把接下来可能的情况都预想了一遍：

方屿声得知之后会不会跟她分手，Kevin的老婆会不会找过来，万一被哪个多事的同事发到了网上她会不会被人肉被网暴，会不会因此失业，如果又分手又失业，那又要怎么办……

最后她索性蹲下捂住脸痛哭起来，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凭什么Kevin就可以靠着跟男人们聊运动、聊世界政治格局、聊女人和性拉近同事关系为职场铺路，到她这就只有要么接受性骚扰、要么玉石俱焚这两种结局？

地上几滴不知道是水渍还是掉下的眼泪透过丝袜沾到皮肤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阮天晴站了起来，用清水扑了扑脸，抓了张洗脸巾胡乱地擦了两把，重新拾起手机——并不打算回复Kevin的消息——她把他们俩在工作软件上和微信上的聊天都仔细翻阅了一遍，确信自己的回复从来没有超越过同事的边界。

此刻她有点庆幸，方屿声从来不查她手机，感谢他这一份信任，所以这些聊天记录都还完整的保留着，万一真的查起来，她只是一个无法反抗的受害者……

另一边，程宜回到房间，立刻把刚才录的视频又看了一遍，感觉自己胜券在握：虽然不算抓到了Kevin性骚扰阮天晴的实锤——就像Kevin说的，坐女同事床上聊会天可以被解释为聊得投机、房间没有沙发——但Kevin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足够构成性骚扰了。

整理完视频，草拟了一份给HRBP的邮件，注明了当事人阮天晴希望匿名的请求。她合上电脑，躺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掏出手机开始修改邮件。

黑暗里，Kevin的那句话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说，难怪你找不到男朋友，活该没人喜欢你。

程宜想起有一次下班的时候她在办公楼大堂的角落里坐着等车，听见组里新入职的同事怒气冲冲地跟朋友说，你知道吗，我们组的TL也太变态了，我一个diff，一共才改了22行代码，她让我改动的comment就提了快20条，我改了一下午，都提交了5个版本了，她还没rove。

那个朋友说，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同事噎了一下说，好像没听说有男朋友。

那个朋友说，那不就解释得通了吗？工作狂没有男朋友，激素不平衡拿你开刀呗，你干嘛跟她一般见识。

程宜在旁边听得气笑了。

刚毕业的小朋友，代码来回多迭代几次是正常的，她自己也是从这个过程走过来并且飞速成长起来的，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很感谢当年那个对她非常严苛的同事。

她直接站起来，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旁边说：“我没rove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