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年纪不轻,但脸上线条还是利落得如同斧劈刀削。他只穿了件衬衫,显然经过精心的熨烫,从肩膀到胳膊,都平整得一丝不苟,像他整个人一样,沉着稳重。
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抬手回消息,手指修长,手腕上戴着劳力士的纵航者。
很快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接起来,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女声,嘟嘟囔囔地撒娇说:“你都一个多月没回上海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天还不陪我吃晚饭。”
男人沉声回答:“你找朋友吃,我请客。”
“那我吃完几点去你家嘛?你把密码给我嘛,我先过去,等你回家。”
“我今天有事回家时间不确定,你别赶来赶去了,吃完晚饭早点自己回家。”
对面显然很不高兴。男人余光瞥到有人进来,随便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好意思迟到了,开会一直开到现在。”
Celine拎着包匆匆进来,脱下驼色翻领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里面穿了件燕麦色高领羊绒衫,深灰色西装裤,显得整个人格外高挑有气质。
“好久不见。”裴泽声音温和亲切,“没想到直到现在才见着,我还说要去机场接你呢。”
Celine笑吟吟地说:“大家都忙。”
“都安顿好了?住哪?”
“在徐家汇租了个房子住。”
“哦?哪个小区?”
Celine报了个小区名字,裴泽面露惊讶笑了:“这么巧,我今年在那里买了房,前两个月刚装修好。”
Celine回到上海快两个月了。
她没有特意通知裴泽,只是简单地在朋友圈发了个定位。一周后,裴泽给她点了赞。
但这两个月里,不是她忙着加班,就是他忙着出差,两人公司相差不过四五公里,竟然一直没见上面。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再忙,只要想见面,总是能找出时间见面的。
他们只是没有那么迫切要见到彼此而已。
服务员端上了野生大黄鱼年糕,裴泽用勺子盛了块鱼肉和年糕到Celine碗里。
Celine一眼看见了他手腕上的劳力士。她心里动了动,但面上不动声色说:“这表都旧了吧。”
裴泽给她舀了勺汤汁,淡淡说:“表嘛,能看时间就行,工具罢了。”
Celine配合地笑了笑,心里想,行吧,还是让你装到了。
这只表是他们领结婚证的时候,Celine送给裴泽的结婚礼物。
裴泽送了她一只两克拉的Harry Winston钻戒,和一个光泽温润的玉坠。前一个用来给她撑场面,后一个用来保她平安无虞。
面对如此贵重的两个礼物,Celine咬咬牙给他买了这个手表礼尚往来。虽然比不上他送的礼物的价格,但对那时候的Celine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如今这个手表应该是配不上裴泽的身价了,但他还戴着。
但Celine并不想问为什么。凭她对裴泽的了解,他多半只是看人下菜碟,来跟她吃饭,所以拿出来戴一戴——给她看。
晚饭后,裴泽邀请她去外滩边散步。深冬空气凛冽,两岸灯光辉煌。
Celine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感慨:“每次晚上走在黄浦江边,看见这么辉煌的夜景,我都有种很矛盾的感觉,一方面觉得自己非常渺小,什么也不是,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仿佛无所不能,伸出手去,就能把天都握在手里。”
她声音不高,透着难以察觉的怅惘,一眨眼就飘散在了寒风中。
但裴泽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问:“工作怎么样?”
Celine简单说了说,然后自我安慰道:“不算特别顺利,但到我们这个年纪,如果一件事情特别顺利,反而会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为什么是东南亚呢?”
“目前国内电商出海第一站,通常都选东南亚,因为——”
Celine顿住,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裴泽的问题:“对哦,为什么是东南亚?”
裴泽本来也只是那么一问,看见Celine停住的脚步,猜到她一定是有了想法,于是含笑说:“这是你要回答的问题。”
Celine沉默不语地往前走了几步说:“不好意思哦,我这刚迟到,现在可能又要早退了,下次我请你——”
裴泽打断了她:“我送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