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楼下的Manner，程宜和阮天晴挑了个角落里的座位。

阮天晴有半个小时空档，她今天的会从早上10点开始，几乎要back to back开到晚上9点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昨天程宜落地上海，她没来得及去接机。

过去的大半个月，阮天晴几乎每天都是这个节奏，因此刚刚加入的程宜成了唯一的闲人——闲人小程。

“闲人小程”下好单，开口问：“方屿声怎么样？”

阮天晴没想到程宜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心方屿声。

她瞥了程宜一眼，不无恶意地想，是因为程宜不想面对此刻的自己吗？

其实阮天晴不止一次揣度过，当程宜来到公司，发现客户端负责人的位置已经花落戴鸣，而且作为Ray的嫡系，看起来这个位置完全不可能动摇——而阮天晴已经成了同事口中的“阮老师”，她会怎么想？那个一直在她后面的小跟班，跑到前面去了。也没什么别的了不得的原因，只是因为运气好——而这正是程宜最不屑的。

有时候阮天晴会暗爽，人生的际遇说白了不就是靠运气吗？有没有真才实学又怎么样？他们这一行多的是没什么真本事但运气好得挡都挡不住的人。

有时候也真实地担心，这对程宜来说会不会打击太大——但很快她又信心满满，程宜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

阮天晴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在创业呢。”

“做什么？”

“AGI（通用人工智能）。ChatGpt发布之后，这个方向越来越炙手可热，正好也是他博士的方向，就看看有什么机会。”

“那挺好的，现在好多人创业做这个，是个难得的风口，比上一轮元宇宙web3靠谱多了。”程宜顿了顿，又问，“那你跟他父母相处的好吗？”

阮天晴又瞥了她一眼，这次在她脸上停留了更久，才说：“挺好的。他爸还没退休，没见过几次，话不多，很严肃。他妈退休了，最近每个周末都来上海给我们送吃的，又是做好的菜，又是水果，每次都是半个后备箱的吃的，家里冰箱都塞满了。以后我每天带水果给你吃呀，你不用自己买。上周末他妈来之前一天，我们都躺到床上了，突然想起来冰箱里上周的蓝莓还没吃完，他妈看到了肯定要唠叨，只能连夜爬起来分给邻居。”

早上连开几个会，她声音有点沙哑，但还是努力地保持在一个轻快昂扬的语调，延续以前的对话模式，讲一些有的没的垃圾话——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声音越来越低。

咖啡做好了，程宜接过，杯壁上溅了一滴咖啡，她抽了张纸巾擦，抿嘴笑了笑：“你爸妈看到你结婚了应该很开心吧？”

“嗯，终于不用被催婚了。”

阮天晴忽然不想讲话了，定定地望着程宜。

程宜在突然截断的话里抬起头：“怎么了？”

阮天晴脸上没有表情：“你不关心我过得怎么样吗？你问了我爸妈，问了方屿声，甚至连方屿声爸妈都问了，但你不想问问我吗？”

程宜摩挲着咖啡杯，淡淡说：“方屿声在最热门的方向创业，他爸妈对你很好，你爸妈也很开心。不是侧面反映了你过的挺好的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回了？”

这回轮到程宜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aggressive了？”

阮天晴抿紧嘴。

方屿声最近也说她aggressive。他说想吃某个餐厅，阮天晴说不想去，几次之后他就说她aggressive。

她一直觉得方屿声很扯，但如果程宜也这么说……她不过就是在Celine的建议下，刻意减少了会弱化自己气场的词汇的使用频率，但应该也不至于就aggressive了吧？自从开始留心每个人的口语常用语，她发现方屿声的确从来不用这些词汇，但为什么她从来没觉得他aggressive？难道还是她的问题吗？为了快速见效，矫枉过正了？

阮天晴口气不确定地问：“你真觉得我aggressive？”

“还行吧，比以前直接了一点，也谈不上aggressive。”程宜又肯定地补了一句，“我觉得是好事。以前那样容易被人欺负。”

阮天晴忽然鼻子一酸。

有些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天以来，她穿梭在工位和会议室里，跟谁都亲热地问好，心里却始终忐忑，像是孤独地走在一根窄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