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的上海街头空寂无人,几盏路灯投下影影绰绰的暖黄灯光,零星几辆车从寂寥的马路上飞快开过。
刚到家换好衣服,Celine就接到了裴泽的电话。
“你在家吗?”
“刚到家,怎么了?”
“方便吗?我现在过来。”
Celine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给你过生日。”裴泽没有找旁的借口掩饰,直截了当地讲明了来意。
裴泽不喜欢送惊喜,Celine也不喜欢,不是人到中年不浪漫了,是为了互相设置好预期,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这是今天第四个记得她生日的人。
前两个是父母。第三个是谢知行。早上谢知行就给Celine发过了消息,礼物是岚姐挑的,也是以岚姐的名义送的,一瓶红酒,直接闪送到了她家。
吃晚饭的时候她还在思索要不要告诉程宜,世界上真正会时时刻刻惦记她的人除了父母血亲,寥寥无几。她以为她的寥寥无几就是谢知行。
原来还有一个裴泽。
裴泽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应该就算准了Celine并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善意和惦记的人。
Celine说:“好啊。正好我这有瓶谢知行早上刚送来的酒。”然后她轻快地笑了,“他送的应该不会太差吧。”
挂了电话,Celine翻遍了厨房柜子,没找到开瓶器。她没有都市丽人标配的喝红酒的爱好和习惯,自然也不会在家里备着喝酒的工具——想到这里她发现,家里连红酒杯都没有。一会裴泽来了,难道让他用马克杯接红酒喝吗?
Celine重新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临时买一对凑数用。
电梯门开了,裴泽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手里拎着两个袋子。
Celine讶然:“怎么这么快?”
“正好在附近跟同事吃完饭。你要出去?”
“我去买开瓶器和红酒杯。”
裴泽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莞尔:“我都带了。”
谢知行的红酒最终没有派上用场。裴泽自带了酒和整套喝酒的工具。两人干杯,裴泽掏出一个有着鲜明标识的橘色礼盒,说:“生日快乐。”
Celine放下酒杯,犹豫了一会才接过来,心情复杂地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爱马仕珐琅手镯,玫瑰金配浅奶茶灰,低调自然,很日常。
裴泽给出了解释:“虽然我们约定过不需要送对方礼物,但今年不一样。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欢迎你回来。生日快乐。”
Celine闻言,绽放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非常爽快地伸出左手,把手镯递到了他面前示意他帮她戴上:“谢谢,我很喜欢。”
“年夜饭怎么吃的?跟谢知行他们一起吗?”
“岚姐今天的飞机回来,谢知行去接她了。我跟team里的一个小姑娘一起吃的年夜饭,也是以前的同事,跟我聊了会工作上的事情。”
“大年夜还聊工作?”
“我们整个春节假期正常上班,所以今天是我的工作日。”在裴泽的了然笑容里,她唉声叹气地开玩笑,“第一个假期就给我来了点东亚社会的内卷震撼。”
“谢知行怎么样?”
“他啊,迅速就找到节奏了,下面人都很乖,让干活就干活,让加班就加班,吃苦耐劳,也没那么多人文关怀的需求。”
裴泽并不意外:“正常,男性上位者回到东亚社会都会无缝进入舒适区。你呢,适应吗?国内社会对女性来说应该没有那么舒适吧。”
Celine客观评价:“我还行。这个结构下,受到最不公平的对待的,其实是底层女性,没有性别优势,也没拥有能抵消一部分劣势的权力——这话说着有点欠揍,我确实手上有一点权力。但怎么说呢,我的权力很大程度其实占了你说的‘男性上位者’的光。”Celine停顿了一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跟谢知行是多年同事搭档。”
“其实你不需要一直这么警醒地自我审视。”裴泽一声叹息,“蒙上眼睛的人永远过得最轻松,只要闭上眼睛异化自我、工具化自我,没有什么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Celine笑笑:“我一边审视,也一边在享受特权啊。比如,我并不赞同谢知行要求大家加班的做法,但我又享受着几乎整个团队春节无休快马加鞭。所以,我也是选择蒙上眼睛的人,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