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露自己所面临的生理性deadline的时候，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的惺惺相惜。

几个小时前的晚饭，裴泽跟另一个合伙人大吵了一架，在这样的经济环境下，90后年轻气盛、备受关注的天才合伙人依然希望激进地投资元宇宙web3，哪怕这两个领域风头最盛的时间已经过去，整个硅谷还念念不忘的只剩下了扎克伯格——可是Meta的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们需要的是更稳妥更低风险的投资。

合伙人直接对他说：“你承认，你老了，你害怕了，是不是？”

裴泽知道这并不是老了害怕了的问题，他之所以还在吵，而不是直接走人，是因为合伙人的另一重身份，是他的父亲为他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资金来源。

但有那么几个片刻，他自己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老了，不再年轻了？

他们都在面对逐渐不再年轻的事实，哪怕在事业上、在精神上，他们总觉得自己正值壮年，积累了多年的实力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但总是有些事情在提醒他们，或许时间已经没有那么充足了，已经没有那么充裕的试错机会了，所有看向他们的目光都不容许他们犯错，于是身体和潜意识都在不自觉地后退。

但他甚至没有办法坦诚地说，我累了。

身不由己的疲惫、欲望的衰减……这是他所有的年轻女朋友们都没办法理解的。

裴泽凝视着Celine。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上她的脸，接着缓缓移到耳后，再到颈侧，向下，拇指抚过锁骨。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整个人压过来，深深地不留余地地吻住了她。

时隔八年的吻，久远到Celine有些恍惚，记忆深处的温存被一点点重新勾起，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们的初次见面是在一个meetup上。那天的活动上有投资人，有创业者，还有Celine这种被谢知行派过去给公司打广告招人的。主办方请了一个硅谷独角兽公司的cofounder来讲创业心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讲座不是最重要的目的，过来network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那还是一切都蓬勃向上的时代，遍地都是机遇与财富，每个人都觉得别人的成功可以轻易被复制，因此谁也没觉得谁有什么特别了不起。

裴泽坐在Celine的旁边。

在讲座开始前的冷餐social活动上，她已经锁定几个候选人，留下了联系方式，因此这个讲座对她来说只是听着玩。

台上的嘉宾很擅长讲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地跟大家分享着他们在创业之初，发生在cofounder还有投资人之间的各种drama故事。故事当然都是无关痛痒的，真正drama的部分都不会被讲出来。他讲着讲着在全场的笑声中自己也笑了，说，哎，我们这个公司可能是整个硅谷故事最多的公司了，你们听得这么开心，我得考虑考虑我要不要转行去当个standup comedian了。

Celine在台下冷笑。

旁边的裴泽也没有笑。他偏过头问：“怎么？”

Celine耸肩，说：“他的故事多，是因为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所以多狗血烂俗的故事，别人都愿意听他讲。假如现在台上换成一个女人，大家只会觉得她格局不够大，只记得人际关系的龌龊，却看不见business，看不见opportunity。”

裴泽流畅地接过话头：“谁都能讲五分钟脱口秀，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观众，女人尤其不能。”

Celine侧头认真看了他两眼，然后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Celine。”

裴泽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握住，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裴泽。”

Celine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裴泽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她动了动想起床，他箍住她，头埋在她颈间说，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隔着薄薄的衬衫，腰间的手掌滚烫。当停留在锁骨的手指带着情欲的热度继续向下滑落——Celine推开了他。

她语气淡淡说：“裴泽，我们讲好的。”

裴泽松开了手。

Celine再看他，已经恢复了温和但又疏离的绅士风度。

“抱歉，是我越线了。”

“我说这个并不是需要你同情我。其实后来我想通了，我并不是非得生个孩子。我难过的，不是我也许不会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是我会失去生不生孩子的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