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江南。
翠绿的青石小径上,走着一对金童玉女似的少年男女。
那少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裙子,灿若骄阳;一双秋水似的明眸,却满眼哀愁。
那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鼻直口方,齿白唇红,笑容满面,不知愁滋味。
少年望着身前不远处的水榭,定住脚,说道:
“甄三姑娘,你刚刚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少女低着头,脸红到脖子上了。
半晌,咬着牙道:“你真真是个呆子!我让你舅舅明儿去我家……和我父亲商议……”
少年有点心不在焉,一面朝水榭中人招手,一面侧着脸道:“甄三姑娘,商议什么呀?”
甄三姑娘定住脚,踌躇半天,方道:“商议……我……我们的婚事。”
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羞、惭、愧、窘,四味俱全。
羞,他隐隐知道甄三姑娘对他有意,几次想拒绝,却羞于开口。
惭,甄三姑娘的一往情深,让他惭愧。
愧,他拒绝甄三姑娘的原因,不是他不喜欢甄三姑娘,而是他不喜欢甄家人的所作所为。
窘,当面拒绝一个绝色佳人的表白,他还没有这种经验。
少年愣了片刻,笑道:
“甄三姑娘,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先父有遗言,林含青在二十岁以前,不能娶妻生子。
所以,林含青只能辜负姑娘的情意了。
请恕林含青先走一步。”
这叫林含青的少年,话刚完,撇下嘤嘤哭泣的甄三姑娘,转身便跑。
甄三姑娘,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流了一地。
长长的碎石子路上,满是新雨打落的缺花残叶。
花虽残,叶虽残,却也打开了三月春色的窗帘。
几只粉蝴蝶腻在色彩鲜艳的花蕊上,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枕在情人的怀中。
春更浓了。
江南忆,最忆是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林含青离开甄三姑娘后,火速跑回家。
才刚坐定,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一壶酒尽,又命人拿酒来。
两壶酒下肚,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
甄三姑娘那清丽出尘的影子,还在他的脑中晃荡。
林含青又喝了一壶。
林含青还想再喝,一只大手拦住酒壶,一个中年书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中年书生道:
“年纪轻轻的,就要借酒消愁。我们这种老人,岂不是要住在酒缸里面?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林含青醉得不轻,眼睛微抬,苦笑道:
“甄三姑娘,要我请人去甄家提亲。
哎,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已经拒绝她了。”
书生道:“甄家的姑娘们都很不错,你为什么不肯?”
林含青道:“甄家的姑娘好有什么用?甄家男人做的那些事,我听到都脸红!
上个月,她三叔,抢了东门外周豆腐的娘子,把人家关在甄家半个月,周娘子疯了,甄家赔了周豆腐二十两银子。
上上个月,她爹和她哥哥,抢了西门外一对寡妇婆媳,她爹占了婆婆,她哥占了那儿媳妇。
没想到,那儿媳妇性子刚烈,捅了她哥哥三刀,自己也抹了脖子。
这些倒也罢了!有钱有势的人家,难免仗势欺人。
甄家几个老兄弟,把姨妹子偷偷娶做外室,不算什么。
把姨甥女娶做二房,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几个年轻的,与寡居的堂妹子不清不白,算怎么回事?
说他们是畜生,畜生都引以为耻!
我们林家清清白白,我又不疯,沾惹甄家的女人做什么?
要我做甄家的女婿,除非甄家的男人都死光了!
甄三姑娘纵使貌若天仙,也与我无关!”
林含青说到这里,执起酒壶,给那书生斟了一杯酒。
书生一饮而尽,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甄家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看来报应不远了,旧年玄武湖的案子发了。
我还听说,甄太太这次奉旨进宫,碰了个大钉子。”
林含青哦了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