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探春出了怡红院,宝玉内心的忿忿已平息大半,便命众人各自散去。
且说袭人,乍然听到宝玉斥责她“私拿他的金银锞子”,且又是当着整个怡红院之人所说,脸上下不来,哭着跑出怡红院。
袭人站在沁芳亭后的山坡上,心中愤恨不已。
几个金银锞子,她不过替他代管而已,犯得着这样生气吗!
当着许多的人面骂她,叫她以后还怎么在怡红院待下去!
又想到,宝玉近半年来很少与人亲近。前次碧痕、秋纹服侍他洗澡,他居然把碧痕、秋纹推了出去。
又想到她几次夜里起来,看到宝玉捧着一件晴雯的亵衣流泪。
袭人暗忖:总不会,还在为晴雯之死生气吧?罢,罢,还得我想个法子平息此事。
正想得出神,山坡下四五个人正在议论纷纷。
“哎呀,这薛家大奶奶真是天下媳妇辈第一号人物!
看看人家是怎么骂婆婆的,我们这些年竟是白活了!”
“姨太太为老不尊,怨不得薛大奶奶不拿她当婆婆看!”
“我还以为宝姑娘有多厉害呢,成天在咱们府里指手画脚。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凭什么把哥哥的小妾赶走了!”
“那香菱才可怜呢。这种人家,她还回来做什么?”
袭人听见这些话,连忙迎上去,陪笑道:“各位大娘,你们说的是薛姨太太家的事吗?”
一人道:“哎呀,是袭人姑娘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袭人道:“我出来走走。薛姨太太家里,又出了什么趣事呢?”
一人道:“哎呀,别提了。太太去薛家吃年酒,我们跟去服侍,吃到一半的时候,香菱回来了。
那位薛大奶奶,立刻掀桌子。太太连饭也没吃完,就回来了。
这会子,姨太太在太太屋里哭,说娶了个搅家精,大过年的,在亲戚面前失了体统。”
袭人听了,心中便有了计较,匆匆来到王夫人院中。
王夫人没在正房,在东厢的三间房内,坐在炕上;薛姨妈对面而坐,正在抹眼泪。
“姐姐,我这命怎么这样苦呢。好容易娶了媳妇,却只会添堵。
蟠儿更是个没气性的人,对着她,一点脾气也不敢发!
我一向嘴笨,没吵两句,便被她抓住把柄,闹得更大!
叫我怎么办?
姐姐啊,娶媳妇,一定要娶听话的。否则,家无宁日!”
王夫人深以为是。
袭人在房外听了几句,稍稍放重脚步,站在帘外叫道:“太太!”
王夫人见是她,便让她进来。
袭人一进去,猛地在王夫人跟前跪下。
王夫人大惊,忙道:“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快点说啊。”
袭人看看薛姨妈,欲言又止。
王夫人催道:“可是宝玉出了什么事?”
袭人哭道:“求太太救救宝二爷!”
王夫人不知宝玉出了什么事,拉起袭人,慌不择言:“好孩子,你快点告诉我,宝玉在哪里?”
袭人道:“太太放心,宝二爷人好好的。”
王夫人怒道:“你这孩子,说话颠三倒四!都什么什么了,你还在卖关子!”
袭人道:“太太,刚才宝二爷突然带了香菱到怡红院,招呼香菱吃饭后,叫我拿钱给香菱。
我因不知道二爷想做什么,当时便没有给。
太太、姨太太,我当时想,香菱不管怎么说,总是薛大爷的人。
二爷如今大了,总该避讳些。”
王夫人道:“这话很是。表弟沾惹表哥的小妾,传出去,很不好听;何况,大过年,让老爷知道,又得生气!”
袭人道:“宝二爷为此生了我的气,这且不说,原是我分内的事情。
拼着得罪二爷,也不能把二爷往火坑里推啊。
何况,我听见香菱说,她在紫竹庵中养病,林姑娘的乳母王嬷嬷,送了两次钱给庵子里,叫庵主好好照顾她。”
袭人说到这里,王夫人脸上气得青筋暴涨,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砸了。
袭人吓得不敢说话。
薛姨妈道:“姐姐,别生气。林姑娘给那庵子里送钱,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香菱回来,林姑娘又不知道;宝玉带香菱去园子里,林姑娘更是不知道了。”
眼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