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理解何为衰相;加之其境界低微,并没有一双菩萨慧眼,能看到不久后的绿叶枯败、烛火黯淡。
“你!”吾戒被这不成器的比丘气着了,转而却道“罢了”。
在门口踌躇许久,吾戒终究没闯进去:他敢断言三臧绝非只是简单地闭关悟道,恰如如今此景,要么是修炼时遇到了什么岔子,要么……三臧根本就不是在闭关;可若他贸然闯入,万一三臧真是在闭关,且到了关键时刻,令三臧反噬便是罪过!
待功德殿大门又闭,吾戒在殿口的石阶上坐了许久,心中不安久久不能平缓。
【凡间·瓦舍】
瓦舍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直直望着台上演的好戏。
今日上演的仍是那出可歌可泣的《牡丹亭》,饶是他已看过上半场,知晓其中的曲折故事,还是被台上的几位凡间名伶惟妙惟肖的演绎所打动。
这名坐在角落里的男子便是幻化身形的吾净,虽桌上摆着的茶水点心都是从前琉璃爱吃的,今日的他却是孤身一人来到凡间的。
无论是在九重天上当神仙时,还是在沙河宫当妖怪的那五百年,直到入了佛门、成了菩萨,吾净都是个规规矩矩的性子,很少来尘世行走。可也许是这出戏编得太好了,竟勾得吾净这两日总是在想戏中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结局,这才寻了个借口跑出了沙河宫。
上次的戏演到了杜丽娘相思成疾、药石无医后游魂至地府陈情,许是杜丽娘的痴情与琉璃太过相像,吾净总是走神担忧起被他锁在沙河宫的琉璃来。直到演到他错过的下半场,他才有聚起了精神。
柳梦梅终是在赶考途中在重遇了只剩游魂的杜丽娘,而杜丽娘也因此死而复生;之后的入刑、验身,每一幕都跌宕起伏,看得吾净这尊活菩萨竟也跟着紧张了数次。最后是个俗套却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吾净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跟着众人鼓起了掌,可他那双瞳孔中却挤满了哀愁。
吾净从未做过凡人,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凡人,可此时的他竟开始理解那些不惜沦为凡夫俗子也要违反天条或戒律的神佛了——可世间哪儿来那么多圆满的好事?
爱,实乃世间至毒。
即便在凡尘中,柳梦梅与杜丽娘也不过是画本中的戏言,大轴之后,终究要从这虚幻故事中醒来的。
梦柳与若竹也是。
【绝根荒境】
随风扬起的漫天黄沙骤然落下,露出一片无边无垠的干裂土块,而在这连一片枯根都不见的荒境核心,一名身着白衣、眉眼秀气的英俊男子正盘膝垂目,双手不停变换印诀,在身前留下一道道残影。
直至落日将天际染成了血红,他终于收掌呼气。掌心贴紧后,似有几块如白玉般温润的鳞片从他身上脱落,触地后不见光泽,迅速化沙散去;而其身上鳞片脱落之处虽并未留下任何印记,可他额头上刚刚冒出的细密汗珠却证明了他方才定然承受了不小的痛苦。
好在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般可称之为折磨的痛苦,面无波澜地抬眸起身,却在隔着衣服轻触方有脱落鳞片的肌肤后勾起了唇角,而后便瞬间消失在这无根荒境之中。
化龙池底、天龙殿内,在雕有龙纹的菩萨金座上盘膝了整整一日的敖玉缓缓抬眸,漆黑如墨的无邪瞳孔中好似闪过一道金光,转瞬即逝。
“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