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了那个电话。
“温栀年。”
他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
宝宝、乖乖都是情动时分叫出口的,栀年是在孩子面前喊的,年年是他逗弄她时喊的。
栀年握着手机的手指硌到了开机键,也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地方。
“发这段录音,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是陆铭宇带人检修的电路,我没有想拿这个讨美人一笑的心思……小小和只只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你觉得…”顾君弦轻笑一声,像在自嘲,“我就是这么个混帐东。”
“我承认。”
“我做的混账事,不止这一件。”
栀年张了张嘴,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随后关了免提。
小小也是个人精,看了趴在门口悄咪咪不敢进去的只只一眼,抓住只只的手迅速跑出房间,关上门。
“你说我是个变态,你说我是个疯子。”
顾君弦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小:“你说的都没错,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待在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旁边。”
“我六年后再见到你之后,曾经还一度像个傻子一样幻想,我可以追回你。”
“可你说,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曾经。”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错的可怜。”
“你认为,我们的关系刚开始,就是肮脏、丑陋、见不得人的。”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男人的声音暗如寒潭,又被风声和雨声盖的模模糊糊,栀年一度以为在做梦。
“去体会你当时的感受。”
“去感受你的绝望和痛苦。”
栀年听到电话里的雨声,想到他
她的背脊处突然涌上颤栗的麻意,栀年走到阳台,推开了玻璃门,寒冷的风从外面往里头钻。
她往窗外看去,瞳孔骤缩。
更大的雨,男人跪在地上。
雨水顺着他已经被打湿的发梢流线般滑落。
“我的病还没好,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我是个正常人……”
“现在,你要我直接断药。”
“这…”顾君弦渐渐染上哭腔,混着浓浓的鼻音,“不是要我的命吗……”
顾君弦深吸一口气,冰冷钻进肺腑后他连着声音都抖得不受控。
他只得尽力敛住声音里的哭腔,用现如今他能发出的最正常的声音道:
“年年……”
“能帮帮我吗……”
栀年手一松,手机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轰隆。
一道雷声骤然劈进栀年的耳朵里。
明明是轻声念出来的一句话,如遭雷击。
他原来,都知道。
他都记得。
十年前她被图谋不轨的人追到退无可退,无路可走时。
她也曾这样将自己的尊严全部一点点碾碎,跟对面声线矜平的男人说:
——“君弦哥哥,能…能帮帮我吗……”
他回:
——“你外婆,关我什么事?”
破碎的尊严是柏油路地上凸起的颗粒,刺骨的寒意沁在雨里一点点从湿透的裤腿里钻进去,直到整个身子都被冷的摇摇欲坠。
可他如今。
也膝软到毫无尊严。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如今膝下是冰凉的雨水和坚硬的路面。
栀年的泪一下涌上来。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当时会视她为无物。
许久,久到对面的人以为她已经不再听他说话,地上的手机又传来落寞到近乎卑微的声音:“抱歉是我唐……”
栀年弯下腰,觉得自己就快站不稳。
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瓦解。
她想快速抓住。
一瞬间,雨声沉寂下去,风止住了。
停在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