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后,爷爷神色严肃又认真:“我等了七十年,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奶奶将头靠在爷爷的肩上,笑容甜蜜又幸福:“君弦,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而后,奶奶眼皮有些懒懒地搭下来,有些累了。
自从奶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她就很容易困倦。
爷爷看她累了,马上将她放在床上,细心掖好被角,还想说什么,但又怕吵到奶奶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了,就那么看着奶奶。
爷爷轻喃了句:“我要走在你前面。”
“这样就不会想你。”
“想的太痛苦。”
没想到奶奶竟然没睡着。
奶奶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温柔地看着爷爷。
明明嘴角是笑着的,但两人的眼神缱绻的如同下一秒便是分别。
奶奶像逗小孩儿似地,笑着说:“好。那你走在我前面。”
爷爷笑着竟然憋出点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开着玩笑:“真咒我早死啊你。”
可我明明觉得那不像玩笑。
爷爷眼里悲痛更甚,动作却轻柔地生怕奶奶碎掉。
奶奶声音轻的我快听不见。
“我们都要面对离别的那一天的啊,君弦。”
“而且。”
“我可以感觉得到的啊。”
爷爷不再说话,我只看的到爷爷的侧脸。
他抿着嘴,眼睛里是复杂到我理解不了的情绪。
那天晚上我想了好久。
原来奶奶说的“感觉得到”,指的是。
她能感觉得到。
她要去世了。
……
所以以柔克刚这个词,用来形容奶奶,大抵是再合适不过。
照片上的她,也很温柔。
恍惚间奶奶的笑意好像更深了一点,圆圆的杏眼丝毫没有被时间侵蚀的痕迹,反而有种沉淀的清澈。
沉淀,也可以是清澈的。
就好像她一辈子都是这样,干干净净。
某一刻。
我突然懂了。
原来灰色的照片并不是在葬礼烘托气氛的催泪剂。
因为如果看到真实的照片,现实中的人可能更加难以接受。
更加悲痛欲绝。
爷爷不想参加葬礼。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3】
葬礼结束,爷爷还是没出来,爸爸叫我进去给爷爷送点东西吃。
空荡荡的房间,爷爷脸上没有我预想的悲痛欲绝,平静地让我觉得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爷爷摸着我的头,深邃的眼像两口井,看着我。
而我觉得他看的不是我。
而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然后我知道了他在看谁。
爷爷说:“君年,你的眼睛,和你奶奶很像。”
“前几天听你爸爸说,你对这个名字不满意?”爷爷笑着看着我。
爷爷是那种整人都能给你使阴招,但偏偏他明面上还会笑着对你说话的那种人。
我一阵后怕,连忙摇头:“不…没没有!”
爷爷又揉了一下我的脑袋,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爷爷只是个孤家寡人。”
“因为你的眼睛,像你的奶奶。我想从我和你奶奶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作你的名字。”
我撇撇嘴。
果真如此嘛。
爷爷视线瞟向远处,突然温柔起来。
好像奶奶就在那里。
爷爷声音轻到我觉得他是在自言自语:“原本想用‘弦年’作你的名字……”
我又撇撇嘴。
这个更难听。
爷爷说:“但是这个寓意不好。”
我没忍住问道:“为什么?”
爷爷的手一点点往下,摸到我的眼睛:“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句诗,是用在人死了之后的啊……”
爷爷又笑了一下:“不过这诗,用在现在,是不是也挺应景的?”
……
第二天我再进去,爷爷已经没了气息。
接连两场葬礼举行。
【4】
家里在整理爷爷奶奶房间里的东西时。
我在爷爷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