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则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心中越来越苦涩。
冲儿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就不知道,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杀人放火,□□掳掠,甚至是吃人心下酒,这些人哪一个拎将出来,不是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
想到信中所写,“……须当共饮结交。咱们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杯酒,算咱们好朋友大伙儿一齐喝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令狐冲说得出来的话,不像是有人无中生有。况且,衡山派刘正风将这消息告知自己夫妇,是念着同仇敌忾,又哪里会造谣生事。
冲儿怎么就这般是非不分?平时的机灵都去了哪里?宁中则心中忽然一动,泪水夺眶而出,惨然道:“师兄,冲儿……是不是被我宠坏了?”
是啊 ,都是被你宠坏了!
岳不群差点脱口而出,话到了口边,才将将改口道:“哪里与你有关,冲儿中了他人的圈套,是我平时教导得不够,未能使冲儿明辨是非。”
那神色中的一丝变化,又哪里逃得过熟悉他一举一动的宁中则?
“果然是我害得冲儿!”宁中则心中剧痛,自己无子,一直是个遗憾,冲儿自小机敏,会说话,每次都能哄得自己开心,不像石介像根木头似的,心中早将这从小养大的令狐冲当做了亲生儿子,捧着疼着,只盼他好好成才,圆了自己有个能干儿子的梦。
冲儿练功马马虎虎,她舍不得责骂,比其他弟子强就行了,以冲儿的天赋,练一天等于别人练一年,刻苦的道理,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冲儿喜欢喝酒,她舍不得责骂,哪怕华山派银子再少,也要挤出几分,偷偷塞给他,家贫不能给孩子鲜衣怒马闯荡江湖,难道喝几杯浊酒品味一下江湖豪情都不行?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冲儿打了人了,惹事了,她舍不得责骂,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从来不曾责打过一下!
总以为在她的呵护下,能替令狐冲挡住风风雨雨。直到这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做了她无法维护的事情。
魔教蠢蠢欲动,少林居心叵测,左冷禅暗藏杀机,哪一个是小小的华山派招惹得起的?风云变幻,诡异莫测,迈步踏进这局棋的,有几个能囫囵的出来?天下这般多的人,人人都在躲,人人都在怕,偏偏冲儿就傻乎乎乐呵呵的跳了进去。
宁中则泪眼朦胧的看着岳不群,道:“师兄,你会救冲儿的,是不是?”
岳不群定定的看着宁中则,救令狐冲?他的夫人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怎么保护令狐冲,难道就不知道,就是她那无条件的溺爱,才有今天吗?
“不,我不会救冲儿。”岳不群缓缓的道。
宁中则绝望的哭泣着。
救令狐冲?根本是个天大的圈套。
解除令狐冲勾结魔教罪名唯一的办法,就是公然挑战魔教,杀了魔教圣姑,若是那般做了,谁都能料到结果是什么,华山派被魔教围攻,化作一缕烟尘。
不与魔教厮杀,向武林诸派声明令狐冲勾结魔教只是误会?刘正风与魔教弹琴吹箫,就差点灭了门,在场的几千江湖好手,没一个站出来的。
令狐冲勾结魔教千余人,板上钉钉,赖都赖不掉。岳不群绝对相信,只要他说出半句维护令狐冲的话,不,不用维护令狐冲,只要他对“勾结魔教”的奸人令狐冲置之不理,左冷禅就会立即传信江湖,诛灭勾结魔教的华山派。
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毛病。左大盟主维护江湖正义,剿灭华山派奸人,绝对是人人鼓掌。
为了救令狐冲,搭上华山派全派上下百余人的性命,搭上华山派百余年的传承,值得吗?
不值得!
华山派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孽徒而沦为武林的公敌,在华山派的存亡面前,莫说是牺牲一个不知自爱头脑简单是非不分的弟子,就连牺牲他岳不群,也是没有半分可以犹豫的。
岳不群摊开信纸,提笔写道,“华山派掌门顿首……敞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魔教……为维系武林正气,正派清誉……祈我正派诸人相助清理门户……”
写到这里,岳不群停了笔,悠悠的出神。二十余年对令狐冲的养育和栽培,岂能无情?他虽不及宁中则对令狐冲百般爱护,但将令狐冲视为自己儿子的心,却没有半丝不同。严父慈母,仅仅如此而已。令狐冲走到今日,他可以暗暗的怪宁中则的宠溺,可以翻掌间绝了令狐冲的生路,可是,他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