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五十岁了,却看不到岁月的痕迹,整张脸上线条流畅得甚至找不到一丝褶皱,唯有那双充斥着阴谋与诡计的眼睛揭露了他岁数大于皮相的事实。
这是一张岁江南永远不会忘记与释怀的脸。
看到它那一刻心脏都停了半拍,岁江南甚至感受不到周围的空气与声音,整个脑海都被一帧帧带血的画面占据,耳朵里也填满了绝望凄厉的尖叫。
天空和大地虽然隔着千百万里,可从天上坠入地狱却只要一瞬间。
岁江南脸上的每个细胞都凝固了,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就这样呆愣地站在在那里,像常年困于博物馆空调底下的雕塑,除了窒息的冰冷之外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这时,一身便衣的祝鹤轩从酒店小跑出来,“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这声呼喊让岁江南勉强回神,赶在对方发现之前侧身隐到旁边的立柱后面。
柳夏兰虽然是后面才从车子出来的,可她却率先越过祝元青给了祝鹤轩一个拥抱,笑语盈晏,“来看我儿子呀!”
祝鹤轩笑着回抱,“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这不是太想你了嘛,正好今天跟着你爸去隔壁市考察,忙完就过来看我宝贝儿子了。”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酒店,引来不少人注目。
没人知道这个家庭背后隐藏着的阴暗真相,他们只会觉得祝鹤轩真幸福,有有钱的爸,有把他视为己出的后妈,除此之外还有一身优良的基因,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仿佛世间所有好事都落到他头上了,多让人羡慕的人生啊!
岁江南隐讳地看着其乐融融那家人,眼底暗藏汹涌,直到三人走进电梯,他才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房间。
从酒店到房间不远,岁江南走完却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躺倒床上那一刻都卸力虚脱了。
窗帘是拉起来的,房内一片昏暗,可岁江南抬不起一丝力气去开灯。
他就这样维持一个动作趴着,直到过了很久,指间才能轻微抖动。
时间又一分一秒过去,等到整条手臂都能动的那一刻,岁江南就拿过手机给卢钧发消息:你带文拉法辛了吗?
文拉法辛是二环类非典型抗抑郁药,对缓解躯体僵硬有一定效果。
那边的卢钧回复得很快:带了。
岁江南:拿两颗给我。
卢钧:?!?!
卢钧:……你要吃??!!!!!
光看多出来那么多感叹号就知道卢钧此时有多震惊,岁江南还在打字回复,门就被敲响了。
卢钧就在他隔壁,结合刚才的对话,来人百分之百是他。
岁江南把打好的字删了,改成:门没锁。
刚发出去门口就传来了锁芯被打开的声音,卢钧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看到半趴在床上的岁江南时吓了一跳。
“……怎么躯体化了?”结合岁江南发来的消息,卢钧迅速判断出他的病况,边给他翻过身检查边问道:“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卢钧掌握着岁江南所有的身体数据,知道他是不会无缘无故复发的,除非是碰到了PTSD应激源。
岁江南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虚弱地问道:“药呢?”
卢钧犹豫,“……这个药对你来说负担太大了,身为医生我不建议吃,如果是PTSD突发,休息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岁江南不语,清冷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卢钧看,他鼻梁高挺,下颚线锐利得像一把刀,卢钧光是被这么看着就招架不住了。
磨磨蹭蹭从兜里拿出药片,卢钧又补了一句:“……你执意要吃的话,我是得向杜总报备的啊。”
像文拉法辛这种药是应急用的,用上的概率微乎其微,杜蜀一那么关心岁江南的身体,这种药他都是登记在册严格管控的,卢钧今天也是第一次把它拿出来,回去肯定要向杜蜀一打报告。
岁江南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道:“帮个忙,把扶我起来。”他现在只有手臂能动,头部以下还是僵硬的。
卢钧把岁江南扶起来,又折返回茶几拿了瓶矿泉水倒了出杯子给他。
由于肢体僵硬,岁江南拿水的手都是歪歪扭扭的,随着杯子晃撒了些水出来,在被子上浸出一小片水迹。
一颗药吃得十分辛苦,等把杯子递出去,岁江南整个脸色都苍白了。
其中一小部分是因为吃药吃的,剩下大部分都是因为吃了文拉法辛。